吳妄以前也沒想到，自己還能跟母親一起歡樂吐槽。

　　母子二人相處時，經常會陷入沒有話題聊的地步，但今日，吳妄聽母親數落帝夋……聽的格外有趣。

　　待吳妄收回心神，開始思索天宮之事，在棋局旁陷入了沉思。

　　下棋的幾人、神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了然之意。

　　他們大多覺得，吳妄終究還是在意那些名聲的。

　　不然吳妄為何在旁出神這麼久，表情還時而陰暗、時而釋然、時而郁悶、時而歡樂。

　　也隻有睡神，隐隐察覺到，吳妄身周有些許不對勁……

　　他們這些老骨頭，要為這個年輕人做些什麼了。

　　于是，三鮮道人給了側旁雪鷹老人一個眼神，後者了然地微微點頭。

　　他們畢竟是老友，也算是默契十足，此刻近乎異口同聲。

　　三鮮老道：“無妄你何不外出走走？
”

　　雪鷹老人：“燕少俠何不閉關一段時日？
”

　　随之，這兩人又對視一眼，各自表情都有點無奈。

　　吳妄笑道：“兩位能不能統一口徑了再來寬慰？
哈哈哈哈！
”

　　“無妄，”三鮮道人自棋桌旁站起身來，溫聲道，“你看，貧道來了此地，還沒在你這逛過。
”

　　“也好，前輩請，我帶你們領略下這人域普通魔宗的風景。
”

　　吳妄起身做請，又道：“也沒什麼好看的，這滅天黑欲臨風大魔宗，也就黑欲門最為出名，都是些女弟子，且修有媚術。
”

　　“哦？
還有這事？
”

　　雪鷹老人笑道：“那當真難得，你這般魔宗宗主，還能得天衍玄女宗的聖女所青睐。
”

　　不遠處靜坐提筆寫着什麼的泠小岚，握筆的柔荑輕顫了下，那上好的紙上留下了一抹錯鋒的黛青。

　　但她并未多說什麼。

　　吳妄輕飄飄地帶過了話題，笑着問：“兩位前輩可在宗門中待過？
”

　　雪鷹老人含笑應着，三鮮道人扭頭看看泠小岚，又看了眼内洞中的林素輕，随後便跟在吳妄身後，扶須笑個不停。

　　季默想了想，并未跟上去。

　　他與雪鷹老人和三鮮老道不熟，跟過去了也不知聊什麼。

　　睡神招呼道：“那季家的小子，過來跟本神玩一盤？
”

　　“求之不得。
”

　　季默淡定地拿出一把折扇，單手甩開、潇灑地擺了擺扇子，先擺了個造型，再與睡神一同入座，難得自信滿滿。

　　然後就……被睡神玩弄于股掌之中，差點從此以後不再碰棋道。

　　且說，吳妄帶着三鮮、雪鷹兩位老者，在宗門内一露面，楊無敵就帶着幾名真仙侍衛跟了上來。

　　宗主出洞的消息，沒一會兒，就在滅宗上下傳開。

　　一名名年輕弟子停下手頭事務，跳到房頂、沖到憑欄處，遠遠圍觀、不敢靠近。

　　那些女弟子們得知消息，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領，媚功媚術暫且不提，那‘偷工減料裙’、‘鞋帶僞裝靴’、‘決勝之肚兜’紛紛登場。

　　一時間，滅宗所在的裂谷内五光十色，各處風景不錯之地，都能看到女弟子們那窈窕且迷人的身形。

　　雪鷹老人感慨道：“你這宗門……是正經宗門哈？
”

　　“那必須正經，”吳妄雙手揣在袖中，含笑說着，“大家是擔心我辭官之後心态不穩，特意出來給我打打氣。

　　平日裡，這裡也是挺安靜的。
”

　　三鮮老人啧啧一笑，擡手拍了拍吳妄的肩頭，緩聲道：“無妄啊。
”

　　“前輩，怎麼？
”

　　“貧道除了陣法之道，還有諸多……你懂得、不好說那般的畫作，待貧道駕鶴西去，就都留給你了。
”

　　吳妄：……

　　這份禮，是不是太重了些。

　　從種族繁衍的角度來說，這可比淺五行大陣理論珍貴多了！

　　“多謝前輩！
”

　　“哈哈！
咳咳！
”

　　三鮮老人本打算多笑幾聲，但身體有些不允許，虛弱地咳嗽了幾下。

　　吳妄立刻拿出了幾顆神農陛下煉制的丹藥，卻被三鮮擡手拒絕，示意吳妄不必浪費。

　　三鮮緩聲道：“也不知怎麼了，應該是臨近大限的緣故，貧道大概在一年前，一覺睡醒就迅速衰老成了這般模樣。
”

　　一年前？

　　三次回溯？

　　吳妄問：“前輩可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

　　“也沒什麼感覺，”三鮮緩聲道，“就是突然沒了氣力，不過這些都符合修士壽元終了的情形。
”

　　吳妄凝視着三鮮老道的側臉，突然道：

　　“前輩，我還有一個天宮封的神位，名為逢春神。

　　我曾用此法，救活了小人國的小燈，她也是壽元到了，即将老死，且在此之前已用了不少丹藥。

　　或許，我可幫前輩。
”

　　三鮮老道不由得一怔。

　　雪鷹老人目中精光大閃，高呼：“這是好辦法！
三鮮你許諾給那神秘人的，不就是你不能成仙？
”

　　神秘人？

　　三鮮老道遲疑道：“可貧道也已接近壽元大限。
”

　　“逢春神，取枯木逢春之意，”吳妄立刻道，“我用此法救人，天宮就會降下懲戒，但我在人域，天宮降下的懲戒也不足為慮。

　　前輩，此法絕對是可以的！

　　而且前輩你尚未成仙，我需耗損的神力也不會太大。
”

　　言說中，吳妄已挽起袖子，“咱們要不試試？
”

　　“這……”

　　三鮮老道卻頓住腳步，目中滿是猶豫。

　　雪鷹老人急道：“這有什麼猶豫的！
”

　　“唉，”三鮮歎道，“此事，貧道确實有難言之隐，無妄你的心意，貧道心領了，能在壽元終了之前與你相遇，貧道此生确實沒有什麼遺憾。
”

　　吳妄還要開口勸說，一旁雪鷹卻傳聲與他叮囑了幾句。

　　這事，要雪鷹這個老友去勸；吳妄去說，反而會有反效果。

　　三鮮老道骨子裡也是頗愛面子。

　　吳妄心底着實有些納悶，三鮮道人身上的迷霧實在太多了些。

　　且，這般失去求生之心，着實有些不太正常。

　　“來，前輩，”吳妄笑道，“我帶二位去見一見，上次雲上之城一戰中，假冒我的那位長老，她可是咱們人域媚功排行前十的存在，也是黑欲門的門主。
”

　　三鮮和雪鷹各自輕笑，随着吳妄繼續在滅宗之内漫步。

　　吳妄其實已經看到了，滅宗大陣之外來了幾位特殊之客，有仁皇閣執事正在跟滅宗守山門的長老交涉，似乎是想進來尋他。

　　那幾位客人，為何說特殊二字？

　　很簡單，她們并非人族，卻被仁皇閣的仙兵護着。

　　裡面也有個熟悉面孔，就是此前差點成為吳妄侍女的青丘狐女。

　　——那位在醉香樓剛出閣，就讓林祈、季默和旁人大打出手，鬧了天大笑話的預備花魁。

　　仁皇閣這是什麼意思？

　　覺得他無妄子是個貪花好色之徒，想用這般行動，來給他一些補償？

　　哼！

　　劉胖子看人真準……不過也當真小觑了他。

　　想要侍女，他在北野直接招來幾個‘體弱’的妹子不就好了？

　　如此，自己身邊的侍女，還是能信得過的自家人。

　　稍微在人域用點美白的丹藥，那就是蠻腰細腿、膚白貌美，重點是力氣還大，除卻做侍女，出門還能提着狼牙棒做侍衛。

　　啊這……

　　吳妄都被自己說的有些心動了！

　　他并未搭理，繼續與兩位前輩散步閑聊。

　　門内那些女弟子已經不再滿足于撩發、踢腿、老肩巨滑，已開始吹拉彈唱、起舞弄清影。

　　吳妄此刻方才察覺到，這些女子們熱情的有些不同尋常。

　　散出仙識略微探聽，自是知曉了，是那妙長老背後搗鬼，給門内女弟子們下了‘拿下宗主就收親傳’的命令。

　　吳妄對此也隻是微微一笑。

　　下一個扣供奉的人選，這不就有了。

　　如此，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林素輕帶着兩位長老，尋到了在一處涼亭喝茶的三人。

　　“少爺，”林素輕對吳妄眨眨眼，“仁皇閣送來了幾位還不錯的侍女，您看是留下，還是讓她們回去？
”

　　吳妄笑道：“你決定就是了，畢竟她們就算留下，也是聽你安排。
”

　　“我決定？
”

　　林素輕直接道：“那我就讓他們回去了，咱們洞府雖然不小，但内洞都滿了呢。
”

　　“去吧。
”

　　吳妄擺擺手，林素輕對吳妄微微欠身，轉身就要離去。

　　那名長老小聲道：“宗主，這般直接拒絕，是不是有些不妥，總要找個理由才是。
”

　　“不用，直接拒了就是。
”

　　吳妄笑道：“這些事以後不必找我，素輕拿主意就是了。
”

　　“哎，”林素輕笑道，“那我就多謝宗主放權咯。
”

　　吳妄頓時感覺到有一絲絲的不妙，但話都說出去了，還是說給了素輕老阿姨，自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嗯，去吧。
”

　　林素輕掩口輕笑，目中滿是深意，帶着一陣香風飄然而去。

　　吳妄揉揉眉心，總覺得老阿姨似乎是要搞點什麼大事出來。

　　很快，林素輕的行動，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她在兩位滅宗長老的陪同下，去了山門外，對那幾名仁皇閣派來的執事解釋了幾句，就将那五名異族少女打發離開。

　　但她打發了，又沒完全打發。

　　那青丘狐女被林素輕留了下來。

　　林素輕還讓這狐女轉了轉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陣，帶着這狐女直接回了洞府。

　　真要招侍女？

　　吳妄仔細想了想，也沒多管此事。

　　老阿姨如果想從繁忙的侍女差事中解脫出來，找幾個手下，那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他又不會對自己侍女動什麼心思，老阿姨也可擺脫侍女這般比較尴尬的身份。

　　熊家大總管？

　　這名号倒是不錯。

　　然而，吳妄萬不曾想到，一向低調的林素輕，這次還真就搞了一次大事。

　　……

　　“殿下，能不能給少爺招幾名侍女？
”

　　“啾！
啾啾！
”

　　“好嘞！
肯定不會找那些心眼不好的，您放心就是。
”

　　“啾啾啾。
”

　　青鳥滿意地點點頭，随後就在那鳥窩中挪了挪，繼續閉目吸納此前有人暗中送來的神力。

　　林素輕暗自松了口氣。

　　沒想到，她覺得最有可能會介意此事的精衛，竟完全沒有半點意見。

　　答應的還十分痛快。

　　于是……

　　“仙子，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

　　洞府内，林素輕找到泠小岚，目中帶着幾分笑意，站在泠小岚面前三尺外。

　　她知曉泠小岚不喜與人接觸，不然定會表現的更為親近。

　　泠小岚回問：“怎了？
若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我自不會推诿。
”

　　“倒也非什麼大事。
”

　　林素輕柔聲道：

　　“我想着，是不是該給我家少爺多招幾位侍女。

　　我突破在即，突破之後也需花些時間在修行上，少爺的飲食起居，偶爾可能會沒了人照顧。

　　他出身北野大部落，自小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如今更是人域數一數二的後起之秀……說後起之秀都有些不妥，此前都快成數一數二的人域權臣了。

　　他身上的擔子重，多幾個侍女也不會有人說閑話。
”

　　泠小岚微微颔首，清冷的面容上，擠出了少許勉強的笑意，道：“此事你拿主意就是，我不該說話，也沒什麼意見。
”

　　林素輕道：“我擔心仙子會介意此事。
”

　　泠小岚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林素輕一同入座。

　　林素輕看着那潔淨到幾乎能發光的軟墊，着實有些不知該如何入座，隻能坐一小半的位置，身子挺得筆直。

　　‘乖乖，這以後泠仙子真要嫁給少爺，平日裡的整潔要求該多高！
’

　　林素輕暗自感慨，更是堅定了多招幾個侍女幹活的心思。

　　泠小岚仔細想了想，用那清清冷冷的嗓音道：

　　“我自是不會介意這般，人域哪家将門不是侍者如雲，宗門之主也都有小弟子在旁服侍。

　　更何況，熊抱族我也去過，也知他在北野過的是哪般快活日子。

　　莫說隻是招幾位侍女，便是招百多侍女，我也不可說什麼的。

　　自然，我覺得也不必招太多。
”

　　“對對，三五名就可，”林素輕含笑說着，“那，此事仙子就算應下了？
”

　　“他如何說？
”

　　“少爺讓我自己拿主意，”林素輕悠悠歎了口氣，“我就是拿工錢在這做工的，哪裡敢真的拿主意。
”

　　“嗯——”

　　泠小岚捏着自己下巴，仔細思索了一陣，頗為認真地道：

　　“素輕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并非是什麼侍女，更像是無妄兄的知己。
”

　　“仙子可莫要這般覺得，”林素輕忙道，“我跟少爺可沒什麼的，最多也就是我有時候會胡思亂想，但……

　　但怎麼說，說實話，我其實也想過，是不是能跟少爺的關系更親近一些。

　　說出來也不怕仙子笑話，我也向前試探過。

　　但那樣，确實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我與他相識時，他就是我救命恩人，又對我師父有活命之恩，還在惡人手中救下了我整個師門的長輩。

　　能照顧好少爺的飲食起居，對我而言已是足夠了，太多反而會有壓力。

　　自然，今後仙子若是能與少爺修成正果，仙子的飲食起居，我也要操心呢。
”

　　這本是林素輕打趣玩笑的話語，泠小岚卻當了真。

　　泠小岚凝視着林素輕，正色道：“是否能修成正果，這些還是說不準的，素輕莫要這般玩笑，免得有損無妄兄的清白名聲。
”

　　“仙子怕什麼？
”

　　林素輕笑道：“隻要仙子不去傷害少爺，少爺其實心底已接納了仙子。
”

　　“我也不知，總歸會有些患得患失，應是道心不夠堅定的緣故。
”

　　泠小岚表情略有些郁悶，但她立刻振作起來，正色道：

　　“今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也有些搞不懂自己道心是如何作想，但道侶這般事，不應是我唯一的牽挂，我有大道要追尋。

　　自然，若是能與無妄兄一同追尋大道，這是再好不過。

　　素輕姑娘不必擔心，我自不可能做出半點傷害無妄兄之事。

　　還有這招納侍女之事，我也想替你把把關，莫要混進來心術不正之人，今後為他鬧出更多的麻煩。
”

　　“那感情好，”林素輕笑道，“既是這般，我們也喊上妙長老與青鳥前輩。

　　妙長老看人一向很準，咱們這次不多找，能招三位侍女就好啦。
”

　　當下，林素輕興緻勃勃地說起了招侍女的标準。

　　泠小岚也提了幾句意見，兩人在那一陣嘀咕。

　　然而，她們辛苦商量的結果，落在妙長老處，被妙長老直接推翻。

　　“小家子氣，眼界太窄。
”

　　妙長老哼了聲，淡然道：

　　“我當玄女宗的聖女，能有什麼高見，沒想到卻都是些條條框框。

　　你去告訴别人，我們要什麼樣的侍女，那不就等于告訴那些暗藏心機之人，你該裝作什麼樣子？
”

　　泠小岚俏臉微寒，本是要出言反駁。

　　但仔細一想，妙長老這話也頗有些道理。

　　她道：“那該如何？
”

　　“往大了操辦！
精挑再細選！
”

　　妙翠嬌一甩輕紗，霸氣十足地道了句：“此事，就包在本長老身上！
”

　　泠小岚、林素輕，以及林素輕肩頭的青鳥，聞言都是各自歪頭。

　　事情似乎在朝着，跟她們最初所想不太一緻的方向，發足狂奔……

　　……

　　ps：人在北京，參加作協的作者培訓，魯迅文學院中學習中。
自己的文筆、構思都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希望這次學習，能讓我向前更進一步。

　　更新不會落下！
下一章明天上午或者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