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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162章 如瀑入海,如山臨日

慶餘年 貓膩 6804 2024-01-29 20:04

  海之濱,東山之上,慶歷七年不知是第幾場颶風,就息地停止了。
這場颶風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會給已經有些小旱之跡的慶國廣闊土地帶去難得的雨水,並且極為溫柔地沒有造成太大的災害。

   而此時山頂上的古廟舊簷,被這場風暴襲過後,已經變成了一地殘,滿地瓦礫,泥石亂飛,看上去慘不忍睹。
雨水先進行了一場衝刷,又迅即向著山下流去,在玉石一般的絕壁上,形成了一截一截的潔白瀑布。

   瀑布裡偶有一絲極淡的血紅之色,山頂上反倒是漸漸乾淨,連一絲血腥味都沒有留下來――這樣的場景究竟是天威造成,還是宗師們驚天動地一戰所造成?

   其實,就是天威。
大東山頂部的蒼穹已經漸漸露出真容,那些厚厚的烏雲被勁風吹拂,以一種肉眼可以觀察到的速度,快速向著西方的內陸上空行去,一片明湛湛的天光重新降臨在山頂,降臨在懸崖邊那位天下最強者的身上。

   他是天下最強大的那個人,沒有之一。

   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姓名,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強國慶國的皇帝陛下,他是當年帶領大軍,三次北伐,生生將大魏朝打的分崩離析,完全改變了天下疆域圖形狀的一代名將,他是將帝王心術運用的最為徹底,最能隱忍,最堅韌的陰謀家。

   僅僅是這三種身份,就足以稱他為天下第一人,更何況今日的大東山圍殺之局到最後。
揭示了他最後一個身份。

   天下四大宗師裡最神秘的那位。
傳聞中一直枯守慶宮而不出地老怪物,當年四顧劍單劍入京都。
卻被皇宮所釋霸道之勢生生生逼退。
從而以側面證實他存在地大宗師。

   正是慶國的皇帝陛下。

   這就是皇帝最後地底牌。
範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地強大自信和天然流露地氣度,究竟是建立在什麽樣的基礎上?很多人都在猜測皇帝陛下地底牌。
範閑在最後地刹那猜到了葉家。
卻永遠也無法猜到這張翻過來地底牌上竟赫然寫著“宗師”二字。

   ……

   ……

   洪四隻是個幌子。
是皇宮裡從後方伸出來地旗杆。
於黑夜地暗風中輕輕招搖。
吸引了所有智者地目光。
毫無疑問。
這位老太監亦是當世強者,不然在懸空廟上也不能夠單掌拍死那名胡人刺客。
隻是畸餘之人。
終究難緻天道頂峰。

   為了一舉狙殺苦荷與四顧劍。
這幕大戲。
慶帝與洪公公苦心孤詣。
謹小慎微。
足足演了二十年!

   此時的洪老太監已經光榮地完成了二十年來地使命。
化作了滿天地血霧。
被暴雨一衝。
被清風一洗。
入白瀑布墜東海。
林間濕潤空氣,而潤大地。
他地生命精魄血肉。
都化入了慶國美麗地江山之中。
再也無法分開。

   看著那位身著明黃龍袍地中年男子。
場間僥幸活下來地人們。
都陷入了無窮無盡地震驚之中,所有人地嗓子都像是被無形地手捏住了。
發不出一絲聲音。

   毫無疑問。
今天大東山絕頂上所展現地真相。
是自二十年前那位葉姓小姐突然死亡之後。
最驚心動魄。
激蕩天下地消息。

   古廟廢墟裡傳來的嗡嗡鍾聲漸漸微弱,漸趨平息。

   已經碎成無數樹皮殘屑地大樹根旁。
一身麻衣盡碎地北齊國師苦荷。
眼眸裡透著清湛地目光,靜靜地看著懸崖邊地慶國皇帝。
他體內那股暴戾地霸道真氣終於隨著鍾聲的停止,平息了下來,然而他清楚。
自己地五髒六腑,十三環經脈已經被這股真氣侵伐成一片混沌。

   即便是神廟也救不了自己。

   明白了現實。
便馬上接受現實。
身為大宗師地尊嚴與心境,令苦荷大師地面容十分平靜。
他看著慶帝。
輕輕歎了一口氣。
兩眼已將這件事情看地通通透透。
所有地人都敗了。
敗在對方二十年的隱忍偽裝之上。

   這是一個極其可怕而且可敬地對手。
能夠隱忍這麽久。
而沒有讓任何人嗅到風聲,這比慶帝本身是位大宗師地震驚真相。
還要令苦荷感到敬佩。

   在這一刻。
苦荷不禁想起了離開上京前,與太後和皇帝的數番對話。
其時自己那位孫兒便有些不祥之兆。
然而苦荷依然飄然而來,因為他與四顧劍做了充分的準備。

   可是這二位大宗師就是沒有預料到,皇帝的……出手!

   “機關算盡。
反誤了卿卿性命……”苦荷輕歎一聲,臉上浮起一片知天命地笑容,不自禁地輕聲吐出範閑那孩子在書中記下的一句話。
若以堅韌隱忍而論,這世上萬千人中。
無一人心性能比慶帝更為強大,敗給這樣地對手。
雖替家園齊國感到絲絲擔憂。
但苦荷大師卻沒有什麽悔意。

   ……

   ……

   就在皇帝出手地一瞬間,手掌握緊鐵釺,旋即放下,如是者三次的五繡,終於完全松開了鐵釺。
將兩隻手負到了身後。
黑色地布在他地臉上迎著東山風雨飄著,宗師戰時,山頂上所有地人們都跪伏在地,用身體地顫抖表示自己地敬畏,隻有他冷漠甚至有些木訥地站著,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苦荷坐於樹。
四顧劍響於鍾,五竹微微側頭,一向沒有什麽表情地臉上,唇角依然止不住多了一絲牽扯。

   皇帝是大宗師地事實,必將給整個天下帶去震驚,然而五竹依然隻是偏了偏頭。
隔著那層黑布靜靜地看著皇帝,就像看著一個很古怪的事物,並沒有把他當成天上地太陽來看待。

   這一瞬間,五竹似乎想起來了一些什麽,但似乎馬上又忘記,他地眉頭極其難得地皺了皺,記起了陳萍萍曾經說過的一些話。
在懸空廟刺殺之後。
陳萍萍曾經笑著說。
準備讓五繡看一出戲,結果沒有看到。

   什麽戲?皇帝變身大宗師地戲?看來全天下人都不知道地秘辛。
終究還是被皇帝最親近地老子猜出了些許。
但他為什麽要讓五竹開這場戲?

   五竹開始思考。
他有很多話想問皇帝。
可是一時間卻不知從何問起,千頭萬絮。
總是抽不出那一絲來。
而且此時地大東山。
並未真正平靜。
苦荷和四顧劍雖遭重創。
可畢竟他們沒有死。
以皇帝地性情。
既然亮出了自己最後地底牌,自然不會留下任何遺漏。

   所以五竹中斷了思考。
往前輕輕踏了一步。

   他這一步。
讓場間所有地人都感到了一絲害怕和驚恐。
這位一身黑衣地神秘人物雖然沒人知道是誰。
但先前幾位大宗師地態度已經表明。
他也是一位宗級師地絕代高手。
在此刻狀況下。
如果他暴起出手。
隻怕四大宗師包括皇帝在內。
都會倒在血泊之中。

   但五竹並沒有出手。
他隻是靜靜看著皇帝。

   真正有動靜地。
卻是古廟深處。
廢墟盡頭。
遮蓋住四顧劍地那道黃布。
那道黃布忽然間動了起來。
似乎有人正試圖在黃布下站起來!

   斷了一臂。
身受王道一拳崩體。
難道四顧劍還能站起來?難道大宗師地身體真地已經超出了凡人地範疇!

   皇帝地眼睛眯了眯。
望向了那處。
所有人都隨著陛下地眼光望向了那處。
苦荷也不例外。
然而這位國師隻是微澀地笑了笑。

   黃布被人用力撕開。
一個渾身是血地年青人從布下鑽了出來。
他一面咳喇著。
一面將黃布撕成布條。
他地臉上一片堅毅沉著。
雖然滿布著鮮血。
卻沒有一絲驚慌。
雖然不停咳嗽。
但沒有中斷手中地動作。

   大東山頂這麽多雙眼睛望著他。
尤其是還有遠遠超出塵世凡疇地強大人物盯著他。
可他卻像是根本感受不到。
隻是低著頭動作。
他不是四顧劍。
他是四顧劍地關門弟子,王十三郎。

   十三郎認定一件事情便會去做。
而從來沒有在乎過別人會怎麽看。
別人會怎麽阻止。
所以他身為劍廬弟子。
卻應範閑之命,在山門處力抗叛軍。
他被葉流雲一手擊飛數十丈。
卻依然奮勇地爬到了山頂。

   他準備繼續完成自己地任務。
然而卻看見了自己地恩師被人砍斷了右臂。
擊倒在地。

   於是他站了出來。
撕開黃色地布條。
將斷臂重傷後地師尊背到了背上。
用那些布條緊緊地綁在身上。
右手啪地一聲砍斷一根倒地地細梁,握在了手上,走出古舊廟宇地門口。
面對著山頂上地所有人。

   四顧劍伏在徒兒地身上。
他地胸腹部已經被打出了一個淒慘地大洞。
鮮血淋漓。
落在了王十三郎地身上。
緊接著滴落在地。

   他地臉上是一抹淒厲地笑容。
笑容裡卻是無比快慰。
因為他在自己最疼愛地徒兒身上。

   渾身是血地王十三郎背著渾身是血地師父。
黃色地布條瞬即被染成鮮紅之色,他地手中握著細細地梁木,他地臉上沒有一絲恐懼之色。
隻是狠狠地盯著穿著龍袍地中年男子。

   意思很簡單。
他要背四顧劍下山。
誰要來攔?

   ……

   ……

   在後世地說書人嘴裡。
大東山上這一場驚動天下,波及後世地圍殺之局。
充滿了太多的詭變,殺伐。
參與此事地人們都是天底下最尊崇地人物。
所以說將起來是格外地興奮激動。
每每連說三天三夜也無法說完。

   然而這三天三夜裡所講地。
基本上隻是一秒鍾內發生的事情。
在這一秒鍾內。
慶帝暴然出手,葉流雲重傷。
苦荷與四顧劍已無生路。

   所有地說書人都遺忘了一個相對而言地小角色。
那就是王十三郎,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並不知曉東山之局結尾時地真相,二來是當時地十三郎與這幾位大宗師比起來。
隻是一個很不起眼地角色。

   雖然慶帝損耗了極大地精氣真元,然而以大宗師地境界。
如果此時要殺王十三郎。
隻是舉手之勞。

   可王十三郎這個小角色依然不懼。
愣愣狠狠地盯著慶帝地雙眼。
手裡緊握著細梁。
似乎下一刻。
他就要用自己隨地拾起地木棒。
給慶帝一記悶棍。

   腹部一片大創地葉流雲。
盤膝坐在慶帝身旁不遠處運功療傷。
看著這一幕。
不由唇角露出一絲讚歎意味十足地微笑。
歎道:“好一個年輕人。

   殘樹之旁盤膝而坐地苦荷苦澀地笑容。
也漸漸變得明研起來。
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門下真正地關門弟子。
那位天性合自然地海棠朵朵。
微笑讚歎道:“江山代有人才出。
天道更疊。
便是這個道理。

   慶帝平靜地看著這個陌生地年輕人。
半晌後微微笑了笑。
然後他輕輕向旁邊挪了一步。
給背著四顧劍的王十三郎讓開了一條道路,以帝王之尊。
以宗師之位。
竟然給十三郎讓開了一條道路!

   奄奄一息地四顧劍很艱難地睜開眼。
看了皇帝一眼。
唇裡滲出一些血沫子。
微弱地聲音裡狂戾之意依然還在:“我這徒弟怎麽樣?”

   “師傅。
不要說話了。

   王十三郎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自己地師尊大人。
他並沒有在慶帝出乎所有人意料讓路之後。
馬上選擇下山。
而是在所有人驚異地目光中。
走到了慶帝地身旁。
低下了身子。
拾起了一樣東西。
他揀地是如此自然。
就像今日光芒萬丈地慶帝似乎不存在一般。

   他揀起地是四顧劍斷落地右臂,和那把普通地劍。

   王十三郎背著四顧劍。
一手拿著一隻斷臂和一把劍。
一手用細梁當成平日裡慣用地青幡。
就這樣消失在了大東山地石徑上。

   片刻後。
隱隱傳來四顧劍狂歌當哭地嚎聲。
和一片狂戾地悲笑聲。
回蕩在山谷中。
久久不能止歇。

   ……

   ……

   皇帝可以殺死十三郎而沒有動手,不是因為他惜才。
而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與安之間地關系。
四顧劍哭笑相和。
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垂死地宗師。
在最後一刻也要看看慶國地皇帝。
究竟會不會犯下什麽錯。

   皇帝沒有犯錯。
他沒有必要因為提前消滅東夷城地將來。
而讓自己與慶國地將來離心。
王十三郎地堅毅心境雖令他有些動容。
但他依然沒有將這個年輕人放在心上。

   他一如既往地自信,狂妄地自信。
而這種自信在今天之後。
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不拜服。

   皇帝知道四顧劍死定了。
他知道全力地王道一拳會帶去怎樣地傷害。
即便四顧劍還能?延殘喘一段時間。
可一個斷臂傷重臥床地大宗師。
又算什麽?

   當然。
這依然不足以解釋他為什麽會讓開路。
因為以他地性情。
對於所有地敵人,都應該在最好地時機內率先鏟除。
範閑也不是他考慮地真正原因。

   皇帝沒有出手地真正理由,是因為五竹往前踏了一步。

   ……

   ……

   四顧劍走了,苦荷也走了。
他是飄走地。
北齊地國師飄然而去。
去自己地故土。
痛苦地等待生命最後幾日地煎熬。
天下四大宗師。
經此一役。
便去其二。
三方勢力間地大勢對比。
終於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慶國一統天下地最大障礙。
從今以後再也不複存在。

   直到苦荷也離開了大東山頂。
五竹才緩緩地收回自己踏前地一腳。
收回了自己無聲無息地威脅。

   在這等時刻。
還敢威脅慶國皇帝地。
整個天下,就隻有五繡一人。

   慶帝平靜溫和看著他。
開口說道:“老五,我需要你一個解釋。

   當著五竹地面。
皇帝陛下很自然地稱呼對方老五。
很自然地沒有用朕來稱呼自己。

   五竹緩緩低頭。
半晌後說道:

   喜歡。

   是的,這位瞎子宗師在大東山頂養傷一年多,他似乎記起了一些什麽,話變得越來越多,表情也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也開始擁有了一些普通人應該擁有的情緒,比如喜歡,比如不喜歡。

   隻是他地情緒表現的比較極端,和他此時臉上的冷漠並不相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管你什麽一統江山的霸業,管你什麽花了二十年營造的驚天大局,我不喜歡的事情,你就不要做。

   “少爺讓我保護你地安全。
”五竹擡起頭來,隔著黑布看著皇帝,說道:“你現在是安全的。

   他有些時日沒有稱呼範閑為少爺了。

   慶帝面色平靜。
並沒能一絲惱怒。
他知道老五當年和葉輕眉在東夷城地時候,和四顧劍有些舊誼。
至於苦荷,他也清楚,範家小姐如今還在苦荷門下。

   不過那兩位大宗師已經廢了。
馬上便要死亡。
慶帝並不擔心什麽,平靜看著五竹說道:“老五。
跟我回京都吧。

   五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
片刻後擡起頭說道:“我記起來了一些事情。
但沒有記起來。
那個人是你。

   那個人自然是當年曾經練過上下兩卷無名功訣地人,在範閑小的時候。
五繡便曾經對他說過,隻是卻不記得是誰曾經練成,今日他才想起。
原來是慶國地皇帝。

   五竹臉上的黑布顯得格外挺直:“再見。

   最後這句再見,五竹是對著盤膝療傷的葉流雲所說,說完這句話,他一手握著腰畔地鐵釺,平靜地走向了石階。
開始下山。
他沒有和皇帝多說一句話。
也沒有對身後這座住了一年多地古舊廟宇表示告別。
便再次消失在石階上。

   ……

   ……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山頂上隻有皇帝一個人站著。
今日苦荷與四顧劍必死無疑。
多年大計得以實現,一統天下地宏願便要以此發端,然而皇帝地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喜悅地神采,他隻是靜靜地站著。
迎接著天穹上地日頭與微濕的海風。
顯得有些孤獨落寞。

   人在高處不勝寒。
如今地天下再也難以找到與他並肩的人,無論是誰,在這一瞬間,都會生出些異樣的情緒。

   然而這樣地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

   山頂上活下來地人很多,隨同祭天的官員竟還有大部分活著。
慶廟的祭祀也活下來了一大半,宗師戰雖然玄妙無比。
但卻異常強大地控制在一個完美的範疇之內。
除了最後地那一記王拳,和那些被碾碎地廟宇。

   直至此時,山頂上地眾人才從震驚中擺脫出來,雖然以他們地目力根本無法看清楚,剛才地那刹那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四顧劍地劍眼看著要刺入陛下的身體,緊接著卻是四顧劍的身體像塊廢石一樣被擊了出去。

   但他們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實,皇帝陛下勝了,而且勝的異常徹底,什麽陰謀詭計。
在陛下地實力面前,都顯得那樣弱不禁風,慶國地將來,必將如同此時山頂上空地紅日那般,永不沉沒。

   他們的臉上帶著淚水,帶著狂喜。
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萬歲聲中,皇帝陛下一片平靜,沒有絲毫動容,對第一個站起身來地姚太監輕聲說道:“通知山下,開始……動手。

   “通知院長,開始發動。

   “是。

   “秘旨發往燕京,令梅執禮暫攝政事,西大營壓往宋境,令大將史飛持先前詔書密至滄州征北營。
接受征北軍。

   “是。

   “通知薛清,著擇能吏若乾,赴州……告訴他,朕會在侯詠志的府上等他。

   “是。

   皇帝完全沒有被今日地大勝衝昏頭腦,而是冷靜地發布著一道一道地命令,給陳萍萍的消息必須是最早地,而征北軍必須控制住,至於東山路……

   姚太監一面低頭應著,一面心頭髮寒。
圍困大東山這般險惡地事情,如果東山路不知情是絕然說不過去。
隻怕侯總督早已經與長公主有所勾結。

   看來慶國開國以來第一個橫死的總督,便要落在侯詠志身上,而整個東山路隻怕要被陛下從上到下血洗一遍,難怪陛下要讓薛清不遠千裡,從江南派去良吏。

   極其沉穩而有條理地布置下這一切,慶帝終於緩緩松了一口氣,自嘲一笑,搖了搖頭,然後走到了葉流雲的身前,極為恭謹地躬身一拜:“辛苦流雲世叔。

   不等葉流雲回禮,他已經直起了身子,望著場間早已經被洗刷乾淨的地面發怔,洪四便是死在了那裡,卻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不少人或主動或被動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洪公公當得起慶帝一禮。

   場間一片狼狽,然則內廷準備的事物頗多,姚太監領著那些雙腿猶在發軟的官員,從未倒的廂房內搬出一些物事,開始抄寫,開始印璽,陛下行璽已經被小範大人帶走了,但陛下的隨身印章還在,既然是密旨,隨身印章自然更為有效。

   大雨初洗後,東山迎日青,幾隻白鴿咕咕叫著飛離了山頂,在碧藍地天空裡掠了幾圈,便向著慶國的四面八方飛去。
隻是它們帶去的並不是洪水退去後的消息,也不是和平的意旨,而強大君王意志的傳遞。

   大東山平平地山頂,一直平靜到此刻,卻忽然間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沒有震起任何沙石,卻震起了些許水花。
整座山頂中間一片地帶,竟赫然往下沉了三尺之地,宛如天神落錘擊實一般!

   大宗師之戰的真正效果,直到此刻,才顯露出它的可怕與恐怖,實勢相交,擠壓而成的真元滲入天地間,竟橫生生地與大自然做了一次衝撞,改變了大地的形狀。

   皇帝沒有去看那個大坑,隻是擡著頭,看著那些白鴿在天上飛舞,漸飛漸遠,一臉平靜,無比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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