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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118章 追捕(下)

慶餘年 貓膩 4094 2024-01-29 20:04

  範閑一探臂,伸手在滿 散銀錠裡捉住黑箱。

   手指上傳來微微粗糙卻又極有質感的觸覺,這種熟悉美妙的感覺,似乎在一瞬間內,灌注了無窮的勇氣與真氣到他的身體內,讓他拋卻了所有的膽怯與心驚,滿懷信心,毫不將身後馬上便要撞來的那艘船放在眼裡。

   然而他撲進船艙,這一連串動作太快,以至於沒有發現身旁有人。

   所以當他雄心百倍背著黑箱,準備搶出船艙,進入大陸,雄霸天下……之時,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穿著監察院官服的人,不由呆了一下。

   也隻不過呆了一下,因為這人是洪常素,是他給予重任的啟年小組親信。
沒有時間交談什麽,範閑隻是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的意思很明確――老子發了令箭,你丫怎麽還不跑?

   洪常青愣愣 回望著他,眼神裡的意思也很清楚――十三萬兩銀子,哪裡舍得丟了就跑?總得替大人您多看會兒吧?

   所謂惺惺相惜,會不會就是這種眼神的對視?

   ……

   ……

   眼神一觸即分,洪常素奇快無比 站到了範閑的身後,而範閑那隻如蒼龍般難以逃脫的左手,也狠狠 抓住了洪常青的後頸。

   鋥的一聲!
一枝箭準確無比 射中洪常青的腰腹,綻出無數血花,洪常素的臉倏 一下就白了,雖然他前一步是奮勇無比 替範閑擋箭,但他怎樣也沒有想到。
這枝箭竟會如此輕松 突破自己的刀風。
射中自己 身體。

   箭勢未止。
狠狠紮進船闆上散落著 銀錠。
很湊巧 紮進銀錠之中。
看上去就像是穿著饅頭 鐵簽,很可愛……很可怕。

   範閑沉著臉,一手提著箱子。
一手抓著洪常青 後頸。
往船尾 方向疾奔。
身後箭如雨落。
追蹤著他的腳步。
追攝著他的靈魂。
卻沒有讓他 腳下亂一分。
慢一分。

   “找黑騎,再會合!

   範閑一腳踩上船尾 欄杆。
一掌拍在無力說話 洪常素胸腹間。
遞入一絲天一道 溫柔真氣。
暫時幫他封了血脈。
而他 人。
則像一隻大鳥一樣。
借著這一拍之力。
縱身而起。
輕揚無力卻又極為快速 飛掠起來。

   下一刻,他已經落到了岸上。
沒有回頭去看慘慘然跌入海水中 洪常青一眼,雖然他不知道那一箭究竟為青娃帶去何種程度 傷害。
但他堅信。
青娃不會死。
既然他能從那個人間 獄一般的海島上活著出來。
這一次一定也能活下來。

   這或許是一種心理上 自我安慰。
或許是一種祝福。
或許範閑真 很相信青娃裝死 本領。

   海上。

   許茂才捂著半邊流血 臉頰。
陰狠說道:“反漿!
”他身下 水師戰船極為靈活 開始轉舵。
遠離海岸線上 這片廝殺。
海面上此時一片濃煙。
與白霧一混。
讓人們 視線變得更差,許茂才清楚。
自己必須趁著這個機會。
遠離這片是非 ,按照少爺 計劃。
開始在海上漂泊,在必要的時候。
趕回膠州。

   船隻快速 在海水中後退,許茂才盯著海岸邊 白色帆船。
眼瞳微縮。
他此時再也無法幫助範閑,心裡很擔心範閑能不能逃出生天。

   轟的一聲巨響!

   三艘水師戰船中唯一完好無損 那艘。
就像是一隻衝上海岸捕捉海獅 虎鯨一般。
兇猛 。
勢無可阻 撞上了監察院白帆官船!

   受此強大 撞擊力幹擾。
岸邊 海水似乎沸騰了起來。
掀起了半人高 浪頭。
以岸邊為圓心,強烈 向著四周擴散。
隻聽著一連串喀喇聲響。
監察院 官船似乎要被這次撞擊撞散架。

   而就在相撞 那一瞬間。
六七個人影。
憑借著撞擊 巨力,從水師戰船上騰空而起。
在空中依然保持著完美 陣形。
倏倏數聲,落在了強烈震動 監察院官船船尾。

   最攝人心魄的是這六七人當中 那一位。
身著黑色薄甲 燕小乙。
有如一尊天神。
淩空而至。
如磐石般穩穩落在船尾的甲闆上。
落 之後,紋絲不動!

   在他身旁。
是五名征北營中 親衛高手。

   燕小乙到的快。
然而範閑和啟年小組 部屬們跑的更快,此時 官船之中,除了那滿 銀錠和木屑外。
已經空無一人。

   燕小乙站在船尾,雙眼冷漠 注視著岸上,盯著那個快速遠去的黑點。
回腕,右臂一振!

   不知何時。
那柄捆金絲 噬魂長弓便出現在他 手上,上箭。
控弦,一系列 動作一氣呵成,有如流水般。

   此時船尾與岸上範閑身體 距離不遠不近。
正是長弓最能發揮殺傷力 距離。
隻見黑色 羽箭離弦而去,勢逾風雷!

   這一箭已經凝結了燕小乙已緻巔峰的精神與力量。
似乎隱隱間已經突破了所謂速度 限制。
穿越了空間 隔膜,神鬼莫敵。
前一刻還在弓弦上,後一刻卻已經來到了範閑 背後!

   範閑此時來不及回頭,也不能回頭,縱使他在五竹 訓練下,成為天底下躲避身法最快的那個人,可是經歷了一夜 廝殺逃逸,面對著自昨夜起。
燕小乙最快、最霸道 一箭。
他依然沒有辦法躲過去。

   ……

   ……

   箭尖毫不意外 狠狠紮進範閑的後背,不,應該是射中了範閑背著 那隻黑色箱子!

   岸上霧中傳來一聲悶哼,那個黑點似乎踉蹌了一下,險些被這一箭射倒在 ,但不知為何,卻馬上撐 而起,飛快 向著遠方奔馳。

   沒有死?

   沒有死!

   有濃霧遮掩,船上眾人隻能隱約看到範閑 身影。
即便眼力強大如燕小乙。
也沒有看清楚那一箭射中對方 細節。
燕小乙 那五名親兵高手 臉上。
都流露出了一絲恐懼與疑惑。
一夜追殺範閑至此。
眾人 信心漸漸流失了。

   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從數百丈高 光滑絕壁上溜下來!

   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被大都督全力一箭射中,卻隻是打了個踉蹌!

   這些親兵高手忽然想到了自己追殺的那個人 來頭。
想到了傳說中的天脈者,想到了許多許多與範閑有關的故事。

   燕小乙的心中難免也會生起一些情緒的激蕩,然而他冷漠著那張臉,看不出內心的變化。
他一拍船欄,人已經飄然至了岸上,岸畔的林中隱隱傳來馬隊疾馳的聲音。

   船尾處的五名親兵高手對視一眼,滿臉堅毅 掠至岸上。

   不一會兒時間,林中馳來一隊騎兵,將座下的座騎讓給了燕小乙一行六人。

   燕小乙 準備不可謂不充分,此行澹州誘殺。
竟是水陸兩路進行,有駿馬在下,範閑如何能逃?

   得得馬蹄聲響。
追殺範提司的隊伍消失在岸邊的迷霧之中,海上那艘白帆官船受了撞擊之後,開始緩緩 向冰冷 海水中沉去,海面上到處漂浮著屍體與殘渣。

   洪常青跳下去了,範閑跳下去了。
燕小乙和他的親兵們也跳下去了,十三萬兩白銀也沉下去了。

   追捕仍在繼續。

   一日後,澹州北的原始密林之中。
在一棵大樹的後方,穿著一身黑衣的範閑正坐在青苔之上,用力 大口喘息著,不時 伸手抹去唇角滲出 血水。

   然後他輕輕 撫摸著懷中箱子表面的那個小點,心生寒意,自己從少年時,就知道這個箱子的結實程度,自己用費先生給 黑色匕首都無法留下一絲痕跡,但誰能想到。
燕小乙那淩空一箭,卻在箱子上留了個記號。

   由此可見燕小乙那一箭強橫到什麽程度。

   想必那些人也沒有料到自己敢直接硬擋那一箭,範閑的唇角泛起一絲笑容,有這樣一個箱子在身,不拿來當避彈衣,那就是自己傻了。

   隻是他清楚,雖然箱子擋住了箭鋒刺入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辦法擋住那記淩厲的箭意和那傳遞過來的強大震動力,所以自己的內腑是傷上加傷,真氣也開始有些混亂的跡象。

   所以他才會在澹州北的密林之中,被燕小乙的追捕隊伍,困在方圓不足十裡 區域中。

   不過範閑並不擔心,反而內心深處開始隱隱興奮起來,他用力壓抑下自己微喘的呼吸,雙手手指輕輕一摳,打開了黑色的狹長箱子。

   箱子裡是那些樸實無華,甚至看上去有些簡單的金屬條狀物,但範閑清楚,這遠遠不如燕小乙手中纏金絲長弓霸道美麗的物事,卻是這個世界中最恐怖的武器。

   他閉目休息了片刻,然後雙手開始快速 在箱中活動起來,隨著喀喀喀喀一連串簡單而美妙的聲音響起,一把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武器,就這樣平靜 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把武器上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直接導緻了慶國兩位親王的離奇死亡,造就了誠王爺的登基,也讓如今的慶國陛下,有機會坐上龍椅。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當年大魏的滅國,天下大勢的變化,慶國的強大……所有一切的源頭,就是範閑此時手中這把重狙。

   NM82A1,一個簡單的代號,黑色的箱子,一個傳說中的神器。

   ……

   ……

   處理好這一切,範閑將箱子關好,把槍抱在懷裡,小憩一二,卻怎樣也無法進入真正的冥想狀態,一來是身後山林中燕小乙像隻瘋虎一樣,死死 綴著自己,二來懷裡傳來的金屬質感,讓他的精神有些分散。

   他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在慶國,不是在這個世界,似乎自己是在已經睽違多年的舊世界裡,在雲南的山林中,和那些窮兇極惡的雇傭軍拚死搏鬥。

   這種荒謬的感覺,讓他整個人的心神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隻是強烈的疲憊和對稍後的興奮期待,讓他沒有順手扔下這把槍。

   從海邊一路逃至此處,範閑一直沒有機會反擊,或許是骨子裡謹慎的毛病發作,他始終隻是背著箱子往密林鑽。
路過澹州時,害怕會給城裡的百姓和祖母帶去不可知的禍害,他自然不能前去求援,遠遠 拉了一個弧線,將燕小乙一行人引至了懸崖後的山林中。

   先前組槍的畫面,已經證實了範閑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丟下這方面的訓練,猶記蒼山新婚時,他便夜夜拿著這把重狙伏在雪山之上練習,所以他的胸中充滿了信心,

   如果說燕小乙是將長距離冷兵器的威力發揮到極緻的強者, 那麽範閑便是一個努力訓練了許久,第一次嘗試遠距離狙殺的初哥。

   這是冷兵器巔峰與火藥文明的一次對決。

   而這種對比,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

   ……

   鋥的一聲!

   一枝箭狠狠 釘進了範閑靠著的那株大樹。

   但範閑卻是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也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動作,他清楚,燕小乙帶的那幾個人也是追蹤的箭法高手,聽著箭聲,便知道燕小乙正在對面的山腰上,死死 盯著這邊的動靜,兩 相隔甚遠。

   這種小小的試探,不可能讓他愚蠢到暴露出自己的身形。

   不知道調息了多久,範閑睜開了雙眼,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在這樣複雜艱險的山林狙擊戰中,無法得到充分的休息,很難回復元氣,他不能在這裡再耗太多時間。

   他將黑箱子重新綁在了身上,用匕首割下一些藤曼枝葉以做偽裝,再小心 查看了一遍自己留在樹前樹後的五個小型機關,右手提著那把沉重的狙擊步槍,以大樹為遮掩,小心翼翼 向著山上行去。

   想著這一夜裡死去的人,範閑一面爬著,一面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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