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衣送行(2)
江湖上沒有魔門邪教這類說法,哪有不知死活的宗門幫派給自己戴上“邪魔”的帽子,便是一些行事狠毒的宗派一旦跟這兩個字沾親帶故了,多半都要跑到熱鬧地方哭爹喊娘叫苦喊冤,尤其是被北涼鐵騎碾壓過的江湖,更沒人有膽子走這種注定短命的偏鋒,大約一甲子前的江湖魚龍混雜,一如中原春秋九國那樣諸侯割據,倒是有個讓大半座江湖仰視的門派自稱魔門,下場如何?
龍虎山輕輕松松出世了一位百年難遇的仙人齊玄幀,發貼天下,約戰於蓮花頂上的斬魔台,齊大真人獨自一人便屠光了六位自命不凡的魔道高手,從此一蹶不振,已經淡出視野五十年,天曉得被當年的孫子輩門派騎在脖子上撒尿多少回了。
舒羞出自一支西楚國的旁門左派,鑽研一些被正道打壓很狠的巫蠱術,不成氣候,她雖是門派裡不多見的巫女,有望繼承宗主位置,可舒羞自有野心,瞧不上眼不到百人幫派的小家子氣,逃了出去獨自逍遙快活,憑著上佳皮囊和下乘媚術,偶然間從崆峒山一位懷璧不知的中年道人那裡得了殘本的上流心法,修習以後功力暴漲,一發不可收拾,得知那僅是三分之一的《白帝抱樸訣》後,便順藤摸瓜摸到了聽潮亭武庫,不死已是萬幸,隻進了王府,還沒瞧見聽潮亭的影子,就被府上隱匿的高手打得半死,以後拿幾次成功刺殺換得了活命的機會,這次拿到手《抱樸訣》,當然萬分珍惜。
別以為北涼王府隻有被刺殺的份,哪一次來了一撥,北涼不是立馬出去一撥給予鐵血報復?
哪一次不斬草除根?
這便是大柱國徐驍的歹毒了。
唯有一件件血案累積在一起,舒羞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左道人士才會轉變得如此膽小如鼠。
再不怕死的好漢女俠也扛不住大柱國那一百種一千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啊。
徐鳳年對舒羞三人並無好感,更無需去客套寒暄,隻是策馬來到馬車邊上,掀起車簾子,看到魚幼薇抱著武媚娘嬉鬧,她心情不錯,花魁魚幼薇也好,西楚皇帝劍侍的孤女魚玄機也罷,現在她在哪裡都是籠中雀,可若能換個更大的籠子,從王府騰挪到整個江湖,那麽她的心情總是會更好一些。
薑泥縮在角落,不是坐著而是蹲著閱讀一本秘笈,眉頭微皺,做什麽都認真十分努力十分的模樣。
至於那羊皮裘老頭兒,佔據了車廂大半位置,脫去了靴子,在那裡用手扣臭腳丫,扣完了便放在鼻子前聞聞。
徐鳳年放下簾子,無奈道:“難為魚幼薇和小泥人了。
”
世子殿下自言自語:“是不是再換一輛?
算了,在一輛馬車上,出了狀況,這古怪老頭兒好歹會出手,否則連我出事都未必能讓他勞駕,更別說為兩個女子出手。
”
徐鳳年從懷中抽出新繪地圖《禹工地理志》,離陽王朝一統中原後,本來六州擴為現在的十九州,可見春秋亂戰離陽王朝是何等的蛇吞象,徐驍為何成為王朝唯一一位大柱國便在情理之中。
北涼是泛稱,囊括了整個涼州和半個陵州,他們一行人現在才出城沒多時,城池本就在北涼最南部,距離雍州北邊境還有一日行程,徐鳳年走的官道便是四年前走過的,這段路程當初走得也輕巧,馬馬虎虎算得上是鮮衣怒馬,進入雍州腹地以後才開始一路淒涼起來。
興許是受不了車內鬥雞眼老頭,魚幼薇捧著白貓探出頭,眼中有些乞求地望向徐鳳年。
徐鳳年打了個響指,楊青風猛然睜眼,隻聽他一聲口哨,一匹無人騎乘隻是乖巧跟在他身後的棗紅駿馬小跑向世子殿下。
楊青風據說連野鬼山魁都能飼養,馭馬不在話下。
騎術尚可的魚幼薇剛坐上馬背,小心翼翼安撫著武媚娘。
一時間整條官道後邊隻見塵土漫天,
馬蹄陣陣,大地顫動,顯然不是一百輕騎能夠製造出來的陣勢。
徐鳳年掉轉馬頭,眯眼望向那邊。
馬車也停下,生平第一次離開王府的薑泥都探出頭。
徐鳳年笑了笑,對面有懼色的魚幼薇招手道:“換馬,來我這邊坐著。
”
整個北涼有這氣魄和手腕的角色,就兩人而已。
老爹徐驍可不敢搶世子殿下的風頭。
那剩下那位便水落石出了。
傳言那個北涼十萬鐵騎都對他言聽計從的小人屠嘛。
徐鳳年會認不得?
魚幼薇沒這臉皮,但看到徐鳳年眯起了長眸,隻得下馬再上馬,坐入他懷中。
加上大戟寧峨眉,北涼四牙一股腦出現了三位。
徐鳳年嘖嘖道:“好大的大排場。
”
在刀矛森森的鐵騎擁簇中,一襲白衣策馬而出。
遙想當年,這位白衣男人似乎便是如此風範地一騎絕塵出陣,將那享譽天下的名將之首葉武聖一對妻女活活刺死陣前。
風流無雙的俊雅男子在馬上微微躬身,輕輕道:“陳芝豹來為世子殿下送行。
”
在北涼三牙和最前排十數位驍將視野中,隻看到了世子殿下懷裡抱著個美人,美人懷中又抱著隻白貓。
一邊出身忠烈將門並且自幼便跟隨徐大柱國征戰春秋的年輕一輩最傑出人物。
一邊是那個溫柔鄉裡逗貓的公子哥?
似乎一時間,高下立判。
徐鳳年再度掉轉馬頭,一根手指纏繞著女子青絲,緩緩道:“不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