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6章 死盡盡死(3)
那好歹是姑塞州豪門子孫的公子哥滿臉受寵若驚,使勁點頭,然後神秘兮兮道:“裡頭有個姓龐的,他爹是姑塞州瓦築軍鎮的新任將軍,這小子在家族中很受器重,我跟他是死黨,才肯告訴他老子悄悄給他派了位高手當貼身護衛,嘖嘖,二品實力的宗師。
所以說今兒我就是跟他玩去的,雖然加起來才一百出頭點的騎兵,但有那個高手,什麽烽燧拿不下來啊,估計他一個人就能殺掉半座小些的幽州堡寨了。
不過那小子說他老子不願意他出風頭,我也不好硬要他做什麽,而且那高手架子也大,看我都是斜著眼睛的,他娘的!
哈哈,種大哥,那你先忙,我跟他們出營去了。
”
漢子微笑道:“去吧。
”
公子哥剛轉身跑出去兩步,就轉回身,小心翼翼問道:“種大哥,晚上能找你喝酒不?
我這趟偷藏了好酒!
”
漢子點頭道:“行啊,隻要攻城沒輪到我上陣,就都沒問題。
”
公子哥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邊去了,小跑離去。
以五名世家子弟為首的四百來騎吆喝著呼嘯而去,當那世家子在馬背上朝漢子笑臉的時候,漢子笑容淺淡地擡臂擺了擺手。
四百騎出營後沒有立即分道,他們揀選的是鍾鼓寨所在的那個寨堡群,大方向是一緻的,隻是等到臨近後再各自分開前衝,各自找尋目標下手。
一路奔去,沿途有不少早已被主力大軍隨手拔掉的烽燧堡寨,遍地狼藉,幽州士卒的屍體全部被砍掉了腦袋。
這些腦袋那可都是沉甸甸的戰功啊。
這一夥騎軍在到達目的地後終於開始分道揚鑣,兩位死黨好友沒有分兵,在其他三人看來也沒覺得奇怪,心中反而滿是譏諷,兩個堂堂乙字大族的後代,加在一起才
一百二十騎,真夠寒磣的。
這支騎軍開始逐漸深入,倒不敢太過靠近那些依附寨堡的烽燧。
他們昨天其實已經找人問過這場遊獵的詳細情況,知道真相後,這讓原本熱血沸騰的他們收斂了許多,原來那些股騎軍雖然拿到手了實打實的戰功,但各自戰損傷亡都不小,尤其是攻下那座戊堡奪得徐字旗的戎兵,之所以看上去是大勝而歸,那是因為這幫家夥根本就沒有將所有己方戰死的屍體取回來,就那麽晾在戰場了。
而且各種小道消息顯示那些瞧著不過麻雀大小的烽燧雖小,但那些弓箭手烽子往往十分棘手,就算攻了進去,仍是要貼身肉搏廝殺到底,不死不休。
投降?
笑話!
北莽跟北涼打了這麽多年的惡仗死仗,誰聽說過有人接受投降的?
又有誰願意投降的?
!
傳言連前任南院大王黃宋濮在復出後在朝堂上提出一個建議,看是否可以招降納降,當時不說那些跟聞見屎味似的持節令大將軍們,就連皇帝陛下都當場臉色鐵青了。
最後還是太平令幫著黃宋濮解圍,說招降一事不著急,等打垮了北涼再說。
太平令還難得開玩笑說了一句,“隻要我軍馬蹄踩過了北涼道,到時候就算黃大人死活攔著不願意納降,恐怕我大莽將軍和後方煉刀的匠作們也得一起抗議了,別殺啦,刀子不夠用了。
”
一百二十騎終於找到了一隻絕佳獵物。
父親是瓦築軍鎮將軍的龐公子舉起手臂,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圖,那個跟姓種的漢子熱絡套近乎的南朝三世祖彎腰湊過去一看,驚訝道:“龐瑞,你行啊,連這玩意兒都有,好像咱們東線上隻有千夫長才有資格揣懷裡的好東西吧?
”
叫龐瑞的年輕人嘴角翹起,收起望向那座在地圖上用蠅頭小楷標識為鹿尾巴的烽燧,點頭道:“千夫長每人都有一份,總共十六幅羊皮紙。
這是我昨晚去跟其中一位借的,他讓人找了半天才找到,大手一揮直接說送我了。
他們用不著,也瞧不上眼,但對我們來說可是用處不小啊。
曾平山,事先說好,咱們能打下幾座烽燧是幾座,但到最後分攤幽州士卒的頭顱,平分肯定不行,得我七你三。
”
爺爺是南朝西京戶部侍郎的曾平山怪叫道:“放你的屁,有你這麽不仗義的嗎?
你我各自六十餘騎,老子又不會躲在後頭,怎麽都該五五分!
”
龐瑞歪著腦袋輕輕擡了擡下巴,跟死黨悄悄指了指身邊那名正在閉目養神的年老“騎卒”。
曾平山的氣勢立即焉了,小聲討好道:“龐瑞,我龐哥兒唉,咱倆多少年的鐵打交情了,你六我四,怎樣?
”
龐瑞眯眼狡黠道:“六-四分,不是不行,但你得告訴我那個身邊有女子陪伴的絡腮胡漢子,到底是誰。
”
曾平山一副天人交戰的表情。
龐瑞撇撇嘴,“再不爽快點,我可就下令攻打烽燧了。
”
曾平山一摔馬鞭,重重冷哼一聲,又湊近幾分,低聲道:“姓種。
”
龐瑞神情瞬間凝重幾分,自言自語道:“種家,咱們北莽找不出第二家了。
大將軍種神通,大魔頭種涼!
下一輩種家子弟裡,種桂本來名聲挺大的,不過他跟種家的應聲蟲陸家結親後,突然就沒音信了,有消息說是給人宰了。
不過他還有個更厲害的大哥,是叫種檀吧?
怎麽,那個邋遢漢子就是此次東線先鋒大將之一的種檀?
”
曾平山點了點頭,滿臉崇拜和神往的臉色。
種檀在北莽,可是能跟武神次子拓拔春隼比拚名聲的風光大人物啊,別說他沒有寸功傍身的曾平山,就是他爺爺遇上了種檀,也得乖乖端起笑臉相迎。
龐瑞扭了扭脖子後,高高舉起手掌,向前一揮。
一百多騎,猛然夾了一下馬腹,開始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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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尾巴烽燧,司馬真銘向十一名下屬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他,烽燧副帥郭熙,和膂力不錯的兩名烽子前往守望高台,其餘七人中五人守住烽燧一樓門口,爭取射出兩到三輪弓-弩阻滯,然後什麽都不用去管,緊閉大門,一旦有人破門闖入就抽刀死戰,交由副帥薛老頭統領負責。
其餘兩人在樓梯窗口處伺機射殺北莽敵騎,司馬真銘告訴他們要做的很簡單,等敵騎近了再殺,隻求務必近距離殺敵,不用奢望遠距離傷敵,少射一輪沒有關系。
下達完命令後,登樓前的司馬真銘看了一眼姓薛的老頭兒,後者沒有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來到高台,司馬真銘伸手向下壓了壓,讓兩名手持硬弓背負箭囊的烽子先蹲下去,畢竟司馬真銘還不清楚那隊騎軍中有沒有北莽神箭手的存在。
而他和副帥郭熙精通武藝,就算不幸遇上了,還能進行躲避,不至於措手不及就給當場射殺。
一百二十騎鋪出一條整齊的衝鋒陣線,開始狂奔。
司馬真銘打量著那些戰馬的馬頭,平靜道:“不是普通的遊騎。
”
郭熙面無表情,手中已經從箭囊拈出一根羽箭,點了點頭。
五百步。
司馬真銘瞥了眼郭熙的那張鐵胎大弓,問道:“兩百步?
”
郭熙淡然道:“不用連珠箭,兩百步穿甲。
百五十步,三箭連珠。
百步內,可四箭上弓。
若是不求連續挽弓,最遠兩百五十步,破重甲。
”
司馬真銘冷哼一聲,“烽燧不是寨堡,隻配輕弩,並無配置大弩,否則你就可以見識見識我大涼勁弩了。
”
四百步。
郭熙神情古怪地快速瞥了眼這位烽帥,“當年又不是沒領教過床子弩的射程,更厲害的幾種巨弩的一樣見過。
郭熙可沒說涼弩不強。
”
司馬真銘憋得慌。
三百步!
郭熙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擡弓開始蓄力。
這位西蜀遺民嘴角有些不易察覺的笑意。
兩百步!
砰!
幾乎是同時,在鹿尾巴烽燧外騎軍隊列中和守望台上,同時響起一聲巨大的聲響。
北莽騎軍中一名高大騎卒射出一箭,而郭熙那一箭正好跟那騎是相互作為首選目標。
郭熙腦袋驟然一撇,一根羽箭擦破他的臉頰,帶出一條深刻血槽,這名副帥的整隻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而那名北莽神箭手被一箭洞穿頭顱,墜落下馬。
雙方距離被那一陣陣急促的馬蹄,再度縮小五十步。
郭熙三箭連珠。
有衝在稍稍靠前的三騎,其中兩騎被一箭穿透胸口,戰馬繼續前奔,而他們的屍體則從馬背倒飛出去,重重摔在黃沙地面上。
其中一騎身體迅速後仰,幾乎整個人都靠在戰馬背脊上,這才堪堪躲過了那根羽箭。
司馬真銘也彎弓射出迅猛一箭,但是被那名從頭到尾沒有挽弓的披裘騎士用戰刀撥掉,不過雖然撥歪了箭頭,但那北莽公子哥手中的彎刀也給脫手撞落。
郭熙開口道:“先殺好殺的!
”
挪動腳步躲過三枝羽箭的司馬真銘,輕輕嗯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