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酣暢(2)
鳳字營校尉袁猛瞳孔收縮,死死盯著那名不知姓名的江湖人士,一勒馬韁,策馬提刀殺去。
北涼輕騎配合熟稔,袁猛兩旁身側扇形二十人再度張弩造勢,身後剩餘十人尾隨校尉抽刀而衝。
北涼軍重視馬政第一,不說重甲鐵騎如何雄壯,便是輕騎所配馬匹都遠不是北涼以外騎兵可以媲美,何況鳳字營是北涼軍嫡系親衛,所乘駿馬皆屬重型品種,高七尺,重兩千斤以上,衝勢之下,騎兵不論是佩刀還是提槍,都如山洪衝瀉,馬上戰力驚人。
裴南葦對於春秋國戰並無太多了解,隻是道聽途說北涼騎兵所向披靡,今日一看十騎衝勢,便情不自禁有些目眩神搖,十人十馬便已如此,北涼王麾下三十萬鐵騎,當年馬踏六國,該是何等彪炳氣焰?
可接下來一幕卻讓裴王妃瞪大眼眸,農夫模樣的壯漢面朝十騎衝刺,雙手撥開扇面兩側射來的箭雨,大踏步跑起來,對著首當其衝的校尉袁猛高頭大馬便生硬撞在一起,靖安王妃意料之中村野農夫血濺三尺的殘忍畫面並未出現,而是那木訥漢子一記撞山撞折了戰馬脖頸,將袁猛連人帶馬一起撞飛出去,袁猛甚至來不及劈刀砍下,漢子繼而加快步伐,雙腳踩踏地面如轟鳴,不輸馬蹄聲,雙手攤開,撐在兩匹馬身上,驟然發力,把跟隨袁猛身後的兩騎四蹄懸空,給橫向摔了出去!
生於文豪世族再被靖安王養在金玉籠中的裴南葦微微張大嘴巴,一臉匪夷所思,天底下竟有這般膂力如神的武夫?
被這莊稼漢子一氣甩開了三匹戰馬,身側兩柄北涼刀終於趁機砍來,力拔山河的漢子面沉如水,雙手握住天下間鋒芒最盛的製式涼刀,隻是一擰,就被他卷曲起來。
“下來。
”
隻聽他平靜說出兩字,兩名悍勇輕騎便被他給扯下馬丟出去。
這漢子當頭一匹戰馬急停,馬蹄高高揚起,重重踩下!
他蒲團大的雙手閃電縮回,高過頭頂,握住力沉千鈞的馬蹄,冷哼一聲,將這匹駿馬給生撕了!
把一匹衝勢慣性下的戰馬給活生生撕成兩片,需要多大的氣力?
!
沒了坐騎的鳳字營輕騎身形下墜,恰好被莊稼漢子一拳砸在胸口,甲胄與胸口一同炸開,當場斃命,血肉模糊。
接下幾騎皆被這勇武漢子輕松摔出,無一幸免。
裴南葦不忍再看,下意識瞥向站在身前的北涼世子,背影依然挺立,挪了挪,總算可以看見他的一些側臉棱角,卻沒能看到預期的驚慌失措,這讓裴南葦十分失望,那漢子勢不可擋,並且放話說要借頭顱,這徐鳳年當真是絲毫不怕嗎?
裴南葦再望向戰場,才一個照面,世子殿下的親衛騎卒便折損數位,可更讓裴王妃震驚的是這等殘酷局面下,其餘鳳字營輕騎依然如世子殿下一樣腰闆挺拔,對血腥場面視而不見,尤其是那手持大戟的魁梧武將,籠罩於一身沉重黑甲中,連人帶甲加上鐵戟,怎麽說都有四百多斤,面對失利,隻是騎於馬上,巋然不動,好可怕的鐵石心腸!
裴王妃心有戚戚然,北涼士卒都這般無情嗎?
大戟寧峨眉提臂握戟,戟尖指向第十一王明寅,二十騎中十騎依然沉默擡弩,十騎則繼續發起衝刺。
這漢子身後最先十騎中沒有陣亡的輕騎,輕傷者重新上馬列陣,重傷者則坐於地上,撿起弓弩。
隱隱形成夾擊之勢。
北涼對敵,唯有死戰。
靖安王妃望著那十騎不惜性命地策馬前奔,以往聽靖安王趙衡說起,總不理解他言語中的徹骨陰寒,她終於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她顫聲問道:“你的輕騎擋得住嗎?
”
徐鳳年沒有作聲,凝神注視著那邊李淳罡與吳六鼎的當今劍道頂尖一役,額頭已經滲出汗滴,他現在能做的便是去死記硬背,記下所有能被自己看穿的劍術,這可比背誦圍棋定式要耗神千萬倍,老劍神棄劍罡不用,與吳六鼎純粹僅以劍術對劍術,雙方劍招爐火純青,妙至巔豪,老頭兒未嘗沒有讓他觀戰裨益的念頭,不能浪費了這份好意!
吳家劍塚走了一條羊腸小道,摒棄飄渺劍意,獨求一劍出無人解的招術,傳言塚內劍士人人枯槁如鬼,其中不乏挑戰落被吳家禁錮的高明劍術大家,終生隻能給吳家後輩喂劍養劍,久而久之,劍塚不僅葬劍藏劍十數萬,更詳細記載了天下劍招十之八九。
道路上吳六鼎雖然兩截竹劍越戰越短,招術卻越來越霸道生猛,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吳六鼎即便在局勢上愈發處於劣勢,但他能以竹劍對敵名中有劍罡的老劍神百招而不敗,足以自傲。
徐鳳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自言自語了一句身後裴王妃一頭霧水的話:“技術活兒,當賞!
”
當裴王妃看到第二撥輕騎被那一路踏來的漢子摧破,那不動如山嶽的大戟武將終於要開始衝鋒廝殺,她忍不住憂心忡忡問道:“如果連這將軍都擋不住的話,你該怎麽辦?
”
可惜徐鳳年仍是沒有理睬。
靖安王妃一氣之下擡手就要捶打這北涼世子殿下的後背,這本是下意識的動作,隻是不等她出手,就被繡冬刀鞘狠狠擊中腹部,她頓時臉色蒼白蹲在地上,身體蜷縮,異常絞痛,眼眶中已是布滿淚水,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出手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徐鳳年眯眼遙望蘆葦蕩,對於大戟寧峨眉親自出陣,仍是不加理睬。
青鳥柔聲道:“若是寧峨眉敗了,奴婢求一件兵器。
”
徐鳳年好奇問道:“何物?
”
青鳥神情複雜,低頭道:“刹那槍。
”
徐鳳年愣了一下,轉頭說道:“我哪來這一根當年槍仙王繡的成名兵器。
”
青鳥望向馬車,平靜道:“它一直藏於車軸。
”
徐鳳年訝然道:“青鳥,你說實話,你與王繡是什麽關系?
”
青鳥輕聲道:“他是我父親,殺了我娘親。
”
徐鳳年心中歎息,猶豫了一下,說道:“寧峨眉敗了便敗了,我本就不覺得他與一百輕騎能夠完全累死王明寅,到時候等這天下第十一力竭,你再出手。
”
蹲在地上雙手捧腹的裴王妃擡頭咬牙切齒:“徐鳳年,你就不怕這一百人死絕?
!
”
徐鳳年轉頭看了眼再難以保持氣態雍容的靖安王妃,平靜說道:“你懂什麽?
”
隻有仰頭才能與徐鳳年對話的裴南葦神經質笑道:“我懂什麽?
你這北涼王世子與靖安王世子趙珣有何兩樣?
!
不是一樣臨陣退縮,隻懂讓你們眼中命賤不如螻蟻的人去白白送死?
!
我今日就要看著你到時候如何向那江湖莽夫跪地求饒!
”
“那你等著好了。
”
徐鳳年轉頭望向青衫吳六鼎與羊皮裘老劍神的對戰,不出意外,李淳罡的好脾氣要用光了,接下來才是一番真正酣暢淋漓的大戰。
青鳥盯著裴南葦。
一位是卑微不堪言的奴婢,一位卻是榮華富貴至極的王妃。
當下竟是青鳥居高臨下看著裴南葦,後者則毛骨悚然,噤若寒蟬。
裴王妃看著這名眼神殺人的婢女走向馬車,彎腰抽出一根車軸,在她手上碎裂,露出一根通體猩紅的長槍。
槍名刹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