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
女人默念一番。
公西仇笑道:“你是我這一族的未來。
”
女人眉宇舒展:“公西來麽?
”
公西仇聽到女人喊“公西來”的時候,表情怔了一瞬,他並無讓女人跟著改姓的打算。
哪怕是母族,也講究“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除非碰見了特殊情況不得為之。
“你真打算擯棄舊姓名?
”
女人面色微白,垂首避開公西仇視線:“是、是,若將軍覺得奴家高攀……”
“並非此意,你願改姓公西,我該謝你。
”公西仇對異性向來有耐心,“多謝。
”
女人,如今便是公西來。
“阿來,你跟我過來。
”
他想了想,帶女人去自己書房。
公西來依言跟上。
便瞧見公西仇貓著身子,撅著屁股,扒拉亂糟糟的房間。
她不常來書房,但每次過來都是亂得無處下腳。
書文公務隨便亂丟,唯獨角落那口刻著族紋的箱子乾淨。
在公西來不解的目光下,公西仇終於在箱底找到厚厚一卷族譜。
放在書案上展開,眉眼帶笑地默默提筆,在自己母親的下方,在自己旁邊寫上“公西來”三個字。
他道:“早該給你一個名分,便替母親認你當義女,你當我義妹,如何?
”
這個意外之喜讓公西來抑製不住喜色,多少也衝淡了此前鬱結心中的隱憂。
看著字跡未乾的三個字。
她眸光含淚,重重點頭。
公西仇頭一次跟她說起自己的母族,現在也是她的母族了:“我們公西一族,先祖在兩百多年前犯了重罪,本該全族流放。
之後遇見一位恩人,這位恩人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是恩人帶著因流放而死傷慘重的族人,找到了能安穩定居的族地,繁衍生息。
”
公西來聽得也認真。
“這位恩人姓甚名誰?
”
公西仇搖頭:“族志沒有說,隻說此人清秀瑰麗,資質風流,難辨雌雄,有著神仙手段,家中行三。
恩人還算出不日後,會有改變大陸格局的賊星降落於世……”
賊星的歷史,幾乎是每個小孩兒都知道的,各地皆有不同的版本,大同小異。
公西來小時候也沒少聽奶嬤嬤說。
“恩人如此厲害?
”
沒想到公西一族跟賊星有曲折淵源。
公西仇點頭:“族志記載,恩人之後就出了趟遠門,再回來的時候,帶回來我族世代守護的聖物。
你如果有機會看到那麽一口棺材,一定要將它帶回族地繼續供奉。
”
“唉,也不指望阿來你能守得住了。
”
“目下,還是保全自身最重要。
”
“族地那邊還有一些不外傳的秘策,我給藏了起來,回頭你將它們挖出來。
待你覓得順眼郎君,誕下孩兒,便可以讓孩子們照著學習,幾代之後,人丁繁盛,總有幾個天賦好的,屆時再好好守護聖物吧。
若恩人來履約,讓後人燒一份告知我們即可。
”
公西來點頭表示記下。
“之後呢?
恩人如何了?
”
公西仇道:“坐地羽化神隱了,臨終前交代先祖要將其屍體焚燒,火葬也成了我族代代相傳的喪葬習俗。
說起火葬,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福分了。
據聞隻有肉身火化,靈魂才能完全掙脫束縛,回歸神靈懷抱。
對了,恩人還曾留下一封親筆信,說會有一日回來取走聖物,恩人不會撒謊。
”
說起聖物,簡直是他的心頭刺。
調查多年也沒進展,此前在章賀那邊獲得的線索,查著查著就沒下文了,他還以為自己能在報仇之前將聖物尋回……
族訓教導,一切當以聖物為重。
但他做不到。
在滅族之仇和聖物之間,他選擇前者,哪怕違背族訓的下場是被神靈遺棄,死後魂魄無處可依,他也不後悔。
唯一慶幸的是,現在有了公西來,勉強對祖宗有個交代。
思及此,他對公西來更是愧疚:“此事事關重大,交付給你,實在是為難你了。
”
“那聖物如今……”
公西仇黑著臉道:“丟了。
”
公西來道:“小妹有一個疑問。
”
“你問。
”
公西來識趣地改了稱呼:“此前聽阿兄說過我們一族的遭遇,緻使人丁凋零,那麽——阿兄不該廣納妻妾,多多添丁進口嗎?
若是早些年這麽做,這會兒孩子都能跟著你上戰場了。
阿兄的孩子,必能繼承你的志願。
”
肯定比一個半路義妹靠譜得多。
公西仇:“……”
這種問題是能問的嗎?
莫名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
他沒好氣道:“早就與你說過,為兄練得是童子功,大成前要守身如玉。
再者,我族不興妻妾那套,擇一而終。
我還不想死後被族人輪流棍棒教育,他們真會打人的。
”
旁的家長是嚇唬,他們會動真格。
他舅舅還說了。
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
美色影響修行,是可惡的攔路虎!
公西來:“?
?
?
”
見她猶是不解,就問:“可有疑惑?
”
“有的。
小妹尚在閨中之時,曾讀過不少坊市書冊解悶,就很好奇一事兒——”公西來看著新兄長這張俊俏穠麗過分的臉蛋,問,“武者如何判斷童子身有還是無?
”
公西仇:“……”
公西來年紀比他小,但畢竟在煙花聲色場所混跡多年,知道的理論知識是百多個公西仇捆一塊兒都比不過的:“倘若是男子初精,一般十三四歲年紀就有跑馬了……”
公西來問了個發自靈魂的問題。
“還是必須男歡女愛才可破身?
”
公西仇重複:“……舅舅他說功力大成前不可親近美色,守身如玉,男女都不行。
”
他無辜地眨眨眼,又肯定點頭。
“舅舅他是這麽說的。
”
“你不知,他到死也打著光棍兒。
”
“想來是他功力還不足的緣故……”
“我的天賦比他好得多,又有神佑……”公西仇不自覺地抓著膝蓋上的衣料,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眉頭困惑地皺了起來,最後神色堅定地道,“便是這麽一個理兒。
”
舅舅是不會錯的!
公西來:“……”
莫名覺得這位不曾見面的舅舅不太靠譜,而且,將軍這模樣似乎過於好騙了。
公西仇道:“再說了,為兄這些年武膽修為確實進步很快——”
可見舅舅沒有騙人。
他一直無心男女,主要原因兩個。
其一就是外界的小娘子實在不合他心意,一個個太過嬌軟,哪有族地那些姊妹能攆他三個山頭的氣勢,也沒啥共同話題。
其二便是他想報仇,便需要更強大的實力。
親近美色會耽誤他修煉進度。
而且,一心栽在復仇大業之上,何必招惹孽緣,徒留無辜娘子在世間苦熬呢。
若他真這麽做了,以族人脾性,定是不會原諒他的,公西仇也瞧不起自己。
公西來對此不置可否。
她認真看著族譜上的名字。
意外發現上面的姓氏有些奇怪。
其他族人,伴侶的名字過半都是空著的,若有填著,不是公西,便是即墨。
居然沒有第三個姓氏。
粗略一看,即墨氏有十來個。
公西仇母親旁邊的男人也姓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