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如何是好?
不能放他跑了。
”可是她又打不過劉滿子。
“這有何難?
”長天伸手一指,“窮奇!
”
“在!
”長天大人呼喚,它自然是挺胸擡頭,任憑差遣。
“外頭是你的上一任主人。
你可能對付他?
”
“當仁不讓!
”它流暢的回答讓寧小閑汗了一下,這家夥賣主求榮真叫一個乾脆利落啊。
“先變回原來那等賣相。
”
接到指令,窮奇開始幻化起來,烏漆麻黑的外殼漸漸滲出點點紫光,也開始有玄奧的銘文篆刻於其上。
幾息之後,那隻紫金熠熠、賣相非凡的丹爐就出現了,打開爐蓋,就能看到裡面的紫色星雲又開始流轉。
寧小閑看著它歎了口氣,這家夥真是當個職業騙子的好料子。
“全靠你了,可不許給我掉鏈子!
”她抱起爐子。
還沒等窮奇開口問什麽是“掉鏈子”,她已經閃身出了神魔獄。
這時,劉滿子正衝著空氣最後猜測道:“哪位前輩駕臨於此,和小的開這等玩笑?
”話音未落,眼前突然一花,那個小姑娘又出現在自己面前,就站在原來的位置上,仿佛從未動彈過。
“你……”他支吾了一聲,饒是他平時自負藝高人膽大,現在也覺得背脊上發寒。
最後隻有一個念頭沉澱下來:見鬼了!
“這個,還你。
”對面姑娘懷中抱著一物,很有些眼熟。
仔細看去,可不就是自己丟失的丹爐!
“就算物歸原主了。
抱歉原來和你說了謊!
”說完,她將這爐子向他一拋!
劉滿子不知她的用意,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才等他低頭去看,就聽一個沉悶而猥瑣的聲音從爐中傳了出來:“老主人,我終於找著你了!
”
這玩意兒在他手裡從來靜悄悄地沒有吱過聲,劉滿子這下子可被嚇得不輕!
他正待將手中之物丟出,哪知“嘭”地一聲,爐子體積突然變大了十倍。
將他牢牢壓在身下!
他急急掙紮,怎奈這破爐子同時也變得重若山嶽。
他身負神通,然而現在挨個兒使出來,卻沒有一種奏效,還是被這化身為巨鼎的爐子死死壓住,硬是生出蚍蜉撼樹的無力感來。
待要取鈴鐺來降敵。
卻發現鈴鐺都被壓扁了,搖起來聲如破鑼。
話說世間有一種無奈,叫做“一力降十會”,而他就是被降的那個,並且耳邊還傳來這巨鼎得意洋洋的聲音:“這就叫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
寧小閑望著這甕中之鱉、鼎下之人。
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滿子脹漲紅了臉,眼中寫滿屈辱和羞憤。
看起來倒像是被窮奇霸王硬上弓了一百次啊一百次。
他被壓得幾欲吐血,好不容易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來:“這……這是怎麽回事?
”
她搖了搖頭道:“我都說物歸原主了,可惜你無福消受。
話說,身為神魔獄的第一名人類囚徒,你應該驕傲才是。
”一伸手,將這三綹須修士收入了神魔獄。
這家夥身為築基期修士,居然有臉對著她這人類姑娘使用了攝魂鈴鐺這類高階法器。
那她還和他搏鬥個什麽勁兒,直接丟出丹爐壓倒了他。
比作弊。
還有誰能及得上她?
做完這些之後,她也有些支撐不住。
那穿腦魔音終究是傷了她的神魂,現在隻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渾渾噩噩地恨不得閉眼躺下。
長天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小睡片刻,我這便煉製丹藥。
”他這聲音中用上了催眠之力,寧小閑盡量淑女地打了個呵欠,靠在柱子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知道她身心俱疲,他從懷中取出一樣物事來。
這東西長得像犀牛角,長天信手掰下一塊,又抓了不少草藥,一起丟進了覆禹鼎。
玄冥神火無聲無息地燃起,窮奇露出一臉欠揍的爽快感,看來被這神火焙得極為舒服。
作為一個靠著吃火而生的器靈,長天的本命真火正是它最好的餌食。
這一爐丹藥煉製的時間是前所未有的長,成丹的數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少——隻有一枚。
寧小閑覺得自己都睡過了一覺,才被長天輕輕喚醒。
一粒淡藍色的藥丸靜靜地躺在他玉白色的掌心中,看起來平凡無奇,也無寶光四射。
她現在已經知道,有些貴重嬌氣的藥丸賣相可是相當不凡的。
“這是什麽?
”
“養魂丹。
吃了它,你好得快。
”
他說得平淡,窮奇卻跳了起來,惟恐寧小閑不清楚他的心意。
“女主人,這可是用滂水之側的蠱雕尖角,融合多種藥材製成的養魂丹,當世能煉這神丹的人少之又少!
神魂之傷最是難治,長天大人費了好大功夫才煉出來!
其實你的傷不重,休養個幾天就……”它話未說完,就接到神君大人射來的兩束厲光,顯然是怪它多嘴了!
若是剛才她早一點進神魔獄就不會受傷,他也不必多耗神力來煉丹。
“我又讓你費心了。
”寧小閑臉上一紅,低聲道,“多謝。
”伸手取過丹藥吞了進去。
這藥沒什麽味道,入口即化,進了肚子裡涼涼的,感覺好怪異。
長天失笑:“何須如此見外?
”轉頭看了一眼窮奇,心想這聒噪的爐子有時拍馬屁還拍得挺到位的。
他伸手按在她太陽穴上,輕輕摩挲。
嗯,好舒服!
長天的指法了得啊,如果他去了華夏的按摩店,以他的容貌和指法,一定會成為頭牌的!
啊呀,明明都很不舒服了,為什麽又習慣性地胡思亂想?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這種被呵護的感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對她這樣溫柔了。
隨後有兩股熱力從他指上傳來,順著她的經脈而下,與腹中湧起的涼氣一交匯糾纏,像兩條小蛇輕快地巡回腦中,隻遊走了兩番,那煩悶欲嘔的痛苦就消散了一大半。
她強忍住打呵欠的欲|望,身體是舒服了,可是困乏之感卻越發濃烈。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乖,出去安心睡吧,很快就能痊愈。
剩下的,交給我便好。
你明日還有要事要辦。
”這丫頭現在妙目似閉非閉,睡眼惺松的模樣很可愛,讓他很想狠親一記,但她受了傷,他不該趁人之危。
在窮奇看來,他狀極寵溺,長天大人何曾對人客氣過,更別說這般溫柔呵護了。
她困得快睜不開眼啦,勉強點了點頭,就滾出神魔獄爬上|床,迫不及待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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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太早入睡,這一覺哪怕睡得天昏地暗,醒來天也遠遠還沒亮呢。
她幾乎剛睜開眼就清醒了,窮奇急不可待地將提審劉滿子的結果告訴了她。
不得不說,這爐子雖然聒噪,但說話還是輕重有序、邏輯分明的。
“就是這樣了麽?
”她皺了皺眉,“劉滿子會不會說謊?
”
“您隻管放心。
”丹爐咭咭奸笑道,“從來沒有人能在長天大人的搜魂**下說謊的!
”
她沒來由地聽得渾身一機靈。
穿好衣服,她將劉滿子布在院裡的蟲豸都抓了起來,然後就開始翻牆——沒有驚動隔在中間的住戶,又無聲無息地翻過了談家的高牆,在門柱上輕輕敲了三下。
五息過去了,沒有動靜。
她正在皺眉,長天突然道:“房頂上。
”她依言擡頭望去,果然看到房頂上悄悄多了一個衣衫不整的家夥。
哨子低頭,正好看見她張大眼睛瞪著自己,心裡一驚:“這丫頭的功夫又進步了,居然能發現我。
”原本不知來的是何人,他直接從後門上了房頂。
饒是他臉皮夠厚,被寧小閑逮到夜宿談清荷家中,也不由得面上發紅。
他見這丫頭望著自己的眼神已經轉為興趣盎然,於是聰明地不提此事,輕咳一聲:“這麽早,何事?
”
她將劉滿子之事說了,哨子眼中也露出凝重,他沒問寧小閑是如何逮住築基期修士的。
這丫頭身上秘密太多,他也不想去深究,大家彼此彼此嘛。
任誰有過他這樣的經歷,都會明白結果的重要性遠遠大於過程。
原來三綹須倒黴蛋劉滿子從互市裡被澹台翊趕走之後,原想著自己時日無多,正打算找個地方了斷算了。
修煉未至元嬰期的修士,死後是分不出元神逃跑的,真正是“人死如燈滅”。
有鑒於此,許多仙派都會為門下弟子點亮魂燈,一旦弟子們在外不幸亡故,魂魄就會循著魂燈的指示返回宗派,等待機緣重塑肉身。
可是清虛門已將劉滿子逐出,自然不會保留他的魂燈,所以這人死了便是死了,就和路邊倒斃的野狗、山中被吃掉的凡人一樣驚不起微塵。
然而也是他命不該絕。
就在他“積毀”之毒引發的膿瘡快要長滿半個身子時,有人卻遞給了他幾百靈石,讓他去互市裡買下救命所需的丹藥還魂引,條件是從此以後為他效力。
這人,便是樊真人。
由於還魂引的藥力,劉滿子傷愈後又昏迷了三天三夜才蘇醒過來。
樊真人要他辦的頭一件事,就是離開岩城,去周圍的村莊、驛站或路過的商隊裡抓來一男一女,要求必須是純陽之身與純陰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