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依舊落下了不少東西。
至於這座廣廈的被毀,說起來還和寧小閑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昔年懷柔上人用於試驗“七日談”病毒的岩城,險些被蠻人屠盡,寧小閑剛好路過,順手解了它的圍,並且揭露了蠻人奪取病毒的真實目的。
不過那時候誰也不知道這是天外世界的三大蠻人勢力——摩詰天搗的鬼,加上璿璣的有心誤導,所以懷柔將這筆帳直接算在鏡海王府頭上。
他找不著皇甫銘,但這座豪邸卻不會長腳跑掉,所以一怒之下燒了鏡海王府當作報復。
寧小閑可是住過鏡海王府的,聽到消息後也為這座精美絕倫的府邸扼腕。
它被毀掉以後,其中的珍品被淘荒者揀拾,又通過種種渠道流落到大陸各地去,“蠻人的物件大量曝光,大家才愕然發現,蠻族的許多秘術居然是連修仙者都可以使用的,奇異但是有效。
”青鸞鄭重道,“在那之後,就有大量修仙者投入精力學習蠻族文字,研究蠻人的丹方要術、神通秘訣。
市面上,這些東西的價格就一路漲高,像寧遠商會前不久拍賣的一張紫金傀儡的機關圖,居然能以七十萬靈石成交。
”
七十萬靈石,這價格已經趕上一件地級中品或者上品的法器了。
蠻族最偉大之處,在於它開創和發展出來的許多神通並不僅限身具煞力的蠻人才可以使用。
在他們被趕去了天外世界之後,人類修士和天師仍然大量使用他們留下的秘術,隻不過被改進、革新,自成了體系,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來,今人已經不知道蠻術的神奇。
如今借由鏡海王府被毀,蠻族的秘術重新進入世人視野。
對無數修仙者來說,這是全新的領域,甫一接觸猶如震聾發聵,甚至可以與自己所學互相印證,從此癡迷者不在少。
寧小閑輕輕道:“哨子花了多少錢買下的拓本?
”
“二十萬靈石。
”楊仲山答道,“家祖買下的拓本是紙質的,拓自金石。
我後來才知道,上面的方子效用據說可以藥斃三屍,可是並不完全,少了關鍵的幾味藥物,價格就沒擡上去。
加上家祖與主持發賣會的商會本身交好,這份拓本還沒走進發賣流程就被他優先買走了,並沒有多花錢。
”
藥斃三屍?
長天沉聲道:“不可能。
”修仙者為證道而斬三屍,那過程也是異常艱苦,他和寧小閑都體會過。
何況以他丹道之造詣,早知道三屍可以被削弱,卻不可能被藥物直接除去——三屍蟲名為蟲,實則介於虛與實之間,有形而無形,像神魂更多於像神物,這樣的東西怎可能被藥物弄死?
楊仲山苦笑道:“神君大人自然可以一眼辨偽了,然而家祖不是丹師,於此也一竅不通。
甚至這張方子剛剛被商會收進來,就有許多人盯上,都認為是有價值的好東西。
我料想正因如此,家祖才想將它送給玄天娘娘。
”
可是到底它也沒被送出來,發生了何事?
“家祖趕到書房的時候,那張拓本已經被我泡在魚盆裡了。
”楊仲山伸手比劃一下,“我記得那盤子有這麽大,水很淺,底兒也很平,拓本放進去就平鋪開來。
家祖看見以後也很生氣,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不過這個時候,他突然就咦了一聲。
”
“拓本上有玄機?
”
“正是!
”楊仲山肅容道,“說來古怪,那東西一進了水,紙上的字就浮了起來,重新一個一個排列整齊。
等到水紋平靜下來,拓本上的字已經全部浮起,形成了另外的文句。
”
連長天都坐正了身形,知道他要說到重點了。
“雖然文字還是那些文字,但它們重新組合起來就和什麽驅三屍的秘法毫無關系了。
當然那時我才剛學描紅,連筆都拿不穩,更不認得那種古樸的文字了。
可是家祖看到以後,神情都慢慢凝重起來,後來變得異常欣喜。
他忽然摸著我的頭,誇獎一聲:好孩子。
”
從震怒到狂喜,拓本上顯出了什麽內容,能讓哨子一下轉變?
“家祖看過之後,跟我拉勾說此事不得外洩外傳,無論我看到拓本上寫了什麽,都要當作沒看到,不能碰也不能去想。
我敬重家祖如神,當時就應了。
”
楊仲山歎了口氣,“然後他將我送了出來,那時書房裡除了我和家祖之外,還有我的一個貼身丫環,兩個仆人。
可是從那天傍晚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
“其他人告訴我,他們被派去了楊家別的莊子裡乾活,但我是不信的。
因為我那個貼身丫環對我極好,不可能不告而別。
待我年歲漸長,才明白過來。
”
這幾個人目睹了現場,必然是被哨子處理掉了。
他早年跟著雲虎商隊在外行商,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這幾個仆傭雖是凡人,他卻也不想消息走漏出去。
至於楊仲山,那畢竟是他的血脈,時年又不到五歲。
哨子當然不認為大字都識不全幾個的娃娃能認懂蠻文,甚至多數孩子都不會保有五、六歲之前的記憶。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那份拓本了。
”楊仲山低聲道,“家祖得了這件東西,反而成天研磨,不急著將它送給玄天娘娘了。
”
寧小閑苦笑。
那時候她和長天都在閉關,哨子就算送這東西上來,也未必會受隱流其他人的重視,他心高氣傲,想必是想自己弄個水落石出了。
“家祖行止一反常態,時常閉關自守,不許他人進入書房,也鮮少在家族中露面。
這樣過了兩年時間,有一天我又見到了他,家祖看起來鬱鬱寡歡。
我走進去的時候,他還在喃喃自語,說來說去反覆就是幾個字——”
“難,太難了。
”
“我當時好奇,湊上去問他:‘家祖大人,什麽太難了?
’”
“家祖隻說了幾個字:‘兩年前,你替我尋到的……’緊接著欲言又止,最後摸著我的頭道,‘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