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下子想起當年幾個戰友出任務。
在深山老林裡潛伏了好幾天,被蚊子咬得渾身的包連著鼓起來,找不出個完整的地方,卻還是不能走出去,實在無聊隻好小聲一起開玩笑。
當時那個人說,以後要是大家都有了孩子,那就相當於一個人有了好幾個孩子,肯定都一樣疼。
他還說他想要個女兒,小小的花朵一樣的女兒,他一定會很疼自己的女兒,然後等女兒會說話了,他要抱著女兒告訴她,這些都是他的戰友,是女兒的戰友叔叔。
那個人來歷特別,沒人見過他家人也不知道他是哪裡的,但是除了不說自己的來歷,那個人比他們都年輕卻比他們更聰明更有能力,當時在一群戰友中威信極高。
所以他一說,大家全都熱烈附和,一副當場就要給下一輩結拜的架勢。
江建軍也跟著點頭大聲說行,笑得暢快地說叫什麽叔叔啊,乾脆叫乾爸,反正都是自己家的孩子。
他的這個提議,得到了包括那個人在內的所有人的熱烈支持,全都興奮得傻了一樣,結果高興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們還都是光棍呢,又都瘋了一樣笑出來。
他當時也笑得很開心。
那段日子,真的是他這一輩子最意氣風發也最得意的日子了。
江建軍狠狠地閉了閉眼,隻覺得嘴角苦澀無比。
錢玉蘭沒察覺到丈夫的異常,隻看到丈夫晃了晃,還以為是被死丫頭強嘴給氣到了,嚇得急忙扶住他:
“建軍,建軍你怎麽了?”
看見丈夫臉色發白,錢玉蘭又氣又怒,轉頭就衝著江意罵道:
“你看看你爸讓你氣成什麽樣兒了,啊?你個小畜生,早知道你這麽沒良心,當初生下來我就該直接掐死你,我讓你現在氣完你姐氣你爸,你是不把我們一家都氣死你不甘心是不是?”
錢玉蘭的叫喊,就像是有人在回憶的門上輕輕叩了一下。
聲音很輕,可對江建軍來說卻無異於驚雷響起,提醒他過去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渾身的血液回流,江建軍攥了攥拳頭,用力把自己從回憶裡抽離,這才睜開眼睛目光很是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兒。
那雙眼睛,不,那個眼神!
那個眼神真的一模一樣,好像能看透人心一樣。
江建軍一陣失神, 才終於開口道:“玉蘭別怪小滿,不是孩子的錯,是我沒跟孩子說清楚。
”
說完往前走了一步,江建軍仔細看著小女兒,認真道:“小滿,這些海帶,確實是你、戰友叔叔寄過來的,可是爸跟你說,就算這樣也不能讓人知道,因為他們沒有戰友,知道了肯定會嫉妒,說不定會找爸爸媽媽的麻煩,你難道想看到那樣嗎?”
江意見狀,沒理會她媽的叫罵,隻是皺眉看著她爸。
其實江意自己也不知道,她剛才為什麽就非得揪著海帶不放,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指引她一定要問出來一樣。
但江建軍的回答也沒問題,也承認了是戰友給寄的。
隻是…
江意忍不住皺眉,如果真的是戰友寄的,來路光明正大,說出去也會讓人羨慕的。
可江建軍為什麽一副偷偷摸摸不敢讓人知道的樣子?還拿哄三歲孩子的話來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