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真的是時間流速發生了轉變。

　　而是無量鏡周圍的玄黃天地，衍變速度膨脹了無數倍。

　　好似被按下了加速鍵，一個呼吸間，光影就明滅不定、閃爍了上千萬次。

　　古樸的無量鏡，肉眼可見的變得愈發滄桑。

　　甚至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一點點灰色如同塵埃般的細小顆粒，從無量鏡上飛出，隨風而去、而後消散在空中。

　　一道分神曾在無量鏡中幾乎隱匿了整整一世，可以說李凡比起原本的器靈靈孫路遙都要更了解無量鏡。
因而他能夠分辨出這發生在無量鏡上的變化。

　　“這就是玄黃天地消化的過程……”

　　無量鏡軀殼雖然逐漸消融，但其內蘊含的推衍法則力量，卻彌留不散。
很顯然，仙器的能級層次、還在如今的玄黃界之上。
因而玄黃界並不具備將它完整消食的能力。

　　時空繼續千萬倍速度演變。
古樸無量鏡，開始變得腐朽，被侵蝕的隻剩下了鏡面。

　　直到最後則是完全消解。
隻剩下一道虛影，靜靜漂浮在空中。

　　仿佛是感應到了這遊離的仙器法則力量，玄黃界中，莫名的變化降臨。

　　這變化雖然幾乎無形無相，但憑李凡目前的實力以及對玄黃界的了解程度，卻是能夠看清楚在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道透明人類身軀，來到無量鏡虛影旁。
歲月流轉、滄海桑田之力，似乎沒能對其造成任何的影響。

　　透明身軀漂浮靠近，跟虛影逐漸重疊。
就像是把無量鏡吞入了肚中。

　　然後好似水面蕩起的漣漪，那人類身軀又緩緩融入玄黃天地裡，消失在李凡眼前。

　　從始至終，這人類身軀都沒有正眼看李凡一眼。

　　就好像將無量鏡法則力量帶走是祂唯一所在意的事情般。

　　“天地之魄，之前從未見過的種類。
”

　　“並且跟所有其他的天地之魄都不同，修士見後，竟然沒有貪婪將其吞噬的念頭……”

　　李凡收起滅世變神通，極目遠眺。

　　他仿佛看到了，此時此刻在玄黃界某個角落。
剛剛那道透明人類身軀，正附著在一名新誕生的嬰兒體內。

　　伴隨著嬰兒的成長，新的無量鏡即將誕生。
不過，卻不再是仙器。
而是玄黃界天地奇物！

　　正常情況下，玄黃界完成整套消化、轉變的步驟，往往需要數千甚至上萬年的時間。
但在李凡滅世變的加持下，僅僅用了不到小半天的時間，就完成了這個過程。

　　按理來說，幫助玄黃界完成仙器的吞噬，應該會得到些許的好感度提升才是。
但李凡等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有察覺到玄黃界善意的增加。

　　微微思忖了片刻，李凡恍然。
桑海桑田之變，對於玄黃界而言，實則也是某種“壽命”消耗。
一來一回，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對於這點，李凡實則並不在意。
反正對玄黃界實力的增長是實打實的。
玄黃界力量的每一分增長，都會同步體現在將來的玄黃仙魄身上。
而他，將永遠是最後的受益者。

　　收回視線，李凡隱約感覺到，隨著無量鏡法則力量正在融入玄黃界。
從無到有的、質的變化，也正在醞釀之中。

　　“無量鏡推衍之道，玄黃界中目前尚不存在。
玄黃界一旦吞噬後化為己用……”

　　“能夠預見未來的天道，有意思。
”

　　玄黃界內絕大多數過往、現在發生之事，天道應當都有記錄。
足量的信息加持，推衍未來的準確性，或許比起全盛時期的仙器無量鏡，都要更強幾分。

　　“這就是太衍宗衍天九卷中提及的推衍最高境界，以天算代人算。
”

　　“吞噬仙器，對玄黃界而言，不僅僅是力量的提升。
更多的是法則的補全。
每吞噬一件仙器，祂距離真正的仙界，都更近一步。
”絲絲感悟霎時湧上李凡心頭。

　　十天後。

　　大玄論道臺。

　　殷上人、百花、巧工、許克，已然身至。
齊齊等候李凡來臨。

　　向道的決心，終究還是戰勝了對未知風險的恐懼。

　　“上一次我們往返星海中央一趟，用了近乎一個半月的時間。
這次前往高墻腳下，不知道需要多久。
”巧工有些感嘆道。

　　“聖師所說，星海邊陲，更加兇險。
或許數年往返，也屬正常。
”百花皺眉道。

　　殷上人笑了笑：“往好了想。
說不定途中遇到什麽災禍，直接回不來了呢？
”

　　巧工、百花俱是無言。

　　幾人正議論著，李凡身影這時卻出現在講道臺上。

　　沒有直接帶領出發，而是端坐其上、神情肅穆，開始講道。

　　今次，李凡所傳乃是“劍道”。

　　“天下劍者，有三。
”

　　“最下，持堅鐵而鑄其志，執銳器以修其身。
礪心於劍，身劍相合。
禦劍誅敵，身劍相合。
”

　　“其上，手中劍乃心中劍；心中劍可化手中劍。
心念所及，天地萬物皆可為劍。
”

　　“最上，乃，無劍無我之境。
”

　　開篇綜述三者之分後，李凡又開始對每一層境界進行詳細的講解。

　　講道臺下，眾人聽得漸漸入迷。

　　即便是巧工四人，也不由被李凡講道內容所吸引。
將前去星海邊陲的任務暫且遺忘。

　　隨著李凡講道的深入，天空中也有諸多異象浮現。
每次講道都會定時出場的暫且不論。

　　最令人矚目的，當屬那無數柄從大玄各地飛馳而至的劍。

　　明明全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凡鐵，此刻卻能禦空而行。
宛若覲見君王聖師般停在空中、劍身微屈，微微行禮。

　　越來越多的劍聚集過來，遮天蔽日，在講道臺上空形成了一片劍林。

　　萬千柄劍，默默矗立，似乎也在聽聞李凡傳道。

　　“手無執劍，心亦無存；形既不顯，意常在焉……”

　　當七天後，李凡最後一句話說完後。

　　萬千飛劍齊鳴，全都爆發出炫目的光芒。

　　當劍光消散後，講道臺上眾修士赫然發現，那萬千柄劍竟全都消失不見了！

　　絕大多數修士，皆是不明所以。
認為這漫天的飛劍皆已經返回。

　　唯有一些悟性不凡的修士，看著天空怔怔出神，若有所悟。

　　“無劍無我，劍意長存……”許克嘴裡喃喃自語，展開手掌，一柄長劍虛影赫然浮現其上。

　　其餘三人瞧見這一幕，目光微凜。

　　正欲交流討論，卻忽聽得李凡聲音傳來：“準備的差不多，是時候出發了。
”

　　“當知，此去生死未知，亦不可半途而廢。
”李凡最後向他們確認道。

　　眾人俱是點頭，表示明白。

　　“劍……”

　　“起……”

　　一陣微風刮過，宛若巨型飛舟的木劍虛影，就已經將殷上人等人籠罩在內。

　　李凡身影屹立劍尖，朝著前方淩空一指。

　　周圍景象驟變。
被拉伸出無數扭曲的線條，朝著身後疾馳。
而後光線融合，變化成扭曲的各種色彩。

　　木劍虛影，將殷上人等人跟四周光怪陸離的景象隔離開來。

　　縱使可以感受到木劍正帶著他們急速朝著星海深處飛行，身處木劍虛影內部的幾人卻愣是沒有察覺到自身速度的變化。

　　木劍虛影之外，顯現的光影陡然黑了下來。
色澤不再，隻剩下是不是扭曲的陰影。
殷上人面色微變：“這就離開仙墟影響範圍了？
”

　　回應他的是，是其餘三人震撼的神情。

　　“不是說，前路會危機重重麽……”巧工語氣莫名。

　　他們隱隱能察覺到，木劍虛影在星海中橫沖直撞、一往無前。

　　無視暗藏的災厄力量，不斷加速再加速，朝著目的地疾馳。

　　“無劍無我、無劍無我……”

　　“劍本不存在於世間。
縱使那覆滅星海災劫之力，對不存在之物，也隻能無可奈何吧！
”許克眼睛直勾勾盯著木劍虛影，愈發明亮。

　　這時候，李凡的聲音再度響起：“能夠選擇跟我深入星空，就已經證明了你們的勇氣、信念。
”

　　“諸位好不容易存活至今……不必要的犧牲還是能免則免吧。
”

　　“聖師……”四人看著李凡屹立在劍尖的背影，神情復雜。

　　李凡沒有顧及身後四人在想些什麽。

　　他正在體悟，這已然快到極緻的禦劍之術。

　　十天前，在幫助玄黃界消化完無量鏡後，李凡去了一趟天劍宗遺跡。

　　劍塚中央，那柄木劍似乎因為此世玄黃界的蛻變，也變得與眾不同。

　　相較於數千年前，白先生隨手締造時。
此刻的木劍，或許是經歷了時光的沉澱，變得更加的深邃。

　　“玄黃界天道究竟吞噬了多少仙器，誰也不清楚。
”

　　“或許其中就有些許法則力量，對玄黃劍道進行了補足……”

　　李凡曾經在隕仙境、以及現實中，都接觸感應過這柄木劍。

　　從中獲取的感悟，每每都不相同。

　　尤其是現在。

　　當近距離接觸過仙靈之力，親自布下滅世仙陣後，再看這木劍，李凡心中又有新的念頭湧現。

　　“知曉的越多，從中看到的越多。
”

　　“亦或者可以說，劍道自上而下，落在玄黃界的投影，變得更加生動了一些。
”

　　李凡於劍塚中悟道七天，沒有收走劍塚中的黑劍，任由它繼續受木劍熏陶。

　　返回後，將自身領悟全都在講道臺上傳授。

　　最終化作一式神通，搭載著殷上人等人，急速朝著星海邊陲飛遁。

　　這無劍無我的虛影，並非隻是單純的劍之道。

　　而是李凡根據自身經歷，融入了真假之變、天醫傳授隱世藏空禁製、浮渡星空大陣金鎖橫空。

　　不僅僅速度快到極點，更能處在虛實之間、近乎無視路途上的真仙篆字力量殘留。

　　不過，畢竟還沒有真正達到能化實為虛的境界。
木劍虛影肯定還是會受到些許的真仙殘存力影響的。

　　隻不過木劍虛影飛遁的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真仙殘力發生作用的速度。
從而導緻了橫沖直撞、暢通無阻的錯覺。

　　作為領劍人，李凡能夠清晰的感應到，維持木劍虛影的能量正在急速消耗。

　　若不是他以五行大洞天、玄黃滅世變為道基，根基雄渾無比，幾乎能與曾經的數個修仙界規模相當。
恐怕絕對堅持不到現在。

　　“放眼整個玄黃界，除了傳法天醫以外，就算五老會的那幾名長生，也未必能使出這一劍。
”看著周圍快速變幻的星空時空，李凡心中不免泛起幾絲得色。

　　木劍虛影的加持下，原本需要大半年的路途。
現如今不過兩三天的時間，目標就已經遙遙在望了。

　　看到死寂星海中漂浮著的幾個熟悉遺物後，李凡便控制著減慢速度。

　　“這裡就是聖師所說的遺物之海？
”巧工瞇著眼睛，眺望著前方。

　　“應該就是昔日修仙界破滅後，各界殘留的物品匯聚而成。
”百花認出了其中一些裝飾性物件，為眾人介紹道。

　　殷上人則是來到此處後，就一直沉默不言。
時不時按下太陽穴，面色陰沉不定。

　　木劍虛影緩緩在遺物之海中穿梭。
不多時，就已經離開這片區域。

　　眾人前方，更大的廢墟聚合體，霍然出現在視野中。

　　幾乎充塞了全部的視野，哪怕隻是廢墟、殘骸。

　　無數世界的屍體的堆積，依舊讓眾人感到一陣陣心悸。

　　木劍虛影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而在這時，木劍虛影卻忽的停了下來。

　　“嗯？
”

　　眾人驚醒。

　　卻見李凡飛出虛影之外，在遺器之海跟殘界長城中的一處空曠區域中，開始了布陣。

　　一道道金色線條，宛若活過來一般，迅速在空中劃過各種圖案。

　　僅僅綻放了片刻光芒後，就隱於黑暗之中。

　　一樣樣物品從李凡身上飛出，跟大陣融為一體。

　　這大陣一眼望之，就知不俗。

　　眾人距離如此之近，然而卻沒有感應到絲毫的陣法波動。

　　“殷道友，這是什麽陣？
”巧工驚異莫名，悄聲問道。

　　殷上人搖頭，視線卻不在李凡布陣之處。

　　而是不時飄向遠處的殘界長城。

　　李凡沒有絲毫的顧忌，當著眾人面布下的陣法，自然就是不久前剛從玄天教法王姬予楨原始之魂中知曉的仙陣。

　　天涯咫尺！

　　姬予楨本人不通陣法。
僅僅是在玄天王的帶領下，見過數次天涯咫尺大陣。

　　但李凡在終末解離碟的加持下，卻是能大緻將其還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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