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的極限求生，還可以說是誤打誤撞。

　　但是第二次依舊如此……

　　這個瞬間，祝學士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甚至誕生了，想將第三枚眾生意念果實喂給“馬天得”的想法。

　　不過祝學士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隻是回想著馬天得識海中浮現的那兩則道元指令。

　　很顯然，那飛舞的眾多道元符號中，生效隻有其中一小部分。
使得旁觀者，無法準確將其復現。

　　祝學士對於這兩則道元指令本身不感興趣。
即便已經化仙為凡，他所能施展的種種手段，也絕非這兩則指令能比。

　　祝學士真正在意的，是馬天得如此表現背後所代表的“可能”。

　　另行於現存道網控制體系之外的，依舊能夠調用道網力量的那些“隱指令”們。

　　臉上的陰沉，逐漸散去。
從佝僂老者，眨眼間變成了意氣風發的大學士。

　　祝學士露出慈祥的神情，等待著座中四人，從吞服意念果實中清醒。

　　有著祝學士的特別照拂，劍域三人雖然受了些折磨，卻也最終無恙。
臉上的稚氣，在吸收了無數眾生的記憶後、親身經歷了無邊的殺戮後，早已經褪去。

　　他們先是向祝學士表達了謝意，而後齊齊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馬天得。
不再有之前的輕蔑。

　　沒有誰會比他們這些親身經歷了眾生意念風暴的，更明白其中的可怖之處。

　　不管如何出身，不管用了什麽方法。
隻要能吞服一枚果實後，仍能安然無恙。
就絕對不容小覷。

　　若是一連服下兩枚，還能維持自身神智清醒……

　　“見之不可錯過！
”

　　劍域三人已在之前的互相對視中，達成了一緻。
若是能將如此人才帶回劍域，功勞甚至比完成此次試煉還要大！

　　現在就看，這位“馬天得”是否真的能保持正常。
而不是陷入瘋癲之中了。

　　場中所有人的注視下，李凡臉上扭曲、抽搐的神情，慢慢平復。
閉目了許久之後，忽的睜開。
跟在場眾人迎面對上。

　　如繁星般明亮的眼神，訴說著他此刻的狀態。

　　祝學士輕輕鼓掌，似乎歡欣不已道：“看來你這次，收獲不小啊！
”

　　“還要多謝學士大人成全。
”李凡不卑不亢道。

　　吞服了兩枚意念果實後，言行舉止、就不必再按照過去的馬天得行事。
一切的變化，都可以歸結到果實中包含的無數眾生意念之中。

　　“馬師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劍域？
我司徒天天敢保證，你能得到最高一檔的修行資源。
若是你點個頭，都不需要向治事會申請，直接先跟我們回劍域。
等到了，再由我們補上……”司徒天天偷瞄了一眼祝學士，僅露出片刻的猶豫。
但還是很快做出了決定，直接當著祝學士的面，對李凡發起了邀請。

　　姬興道跟趙星，也是在調笑中重復司徒天天的邀請。
更是許諾了諸般美好條件。

　　“雖久聞劍域大名，我志卻不在劍道。
”

　　祝學士還沒來得及表現出自身神情變化，李凡卻已經直接婉拒了。

　　“先別急著拒絕，再考慮……”祝學士微微一笑。

　　“我生平之志，隻在仙狩！
前番因實力太弱，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故而深藏心底，從來沒有跟旁人提及。
但今朝托祝學士之福，兩枚果實入肚，逆天改命，今後一切皆有可能！
”李凡神色無比鄭重，侃侃而談。
聲若驚雷。

　　祝學士臉上的笑容，聞言直接僵住。

　　劍域三人也滿是詫異。

　　“仙狩……”

　　這個詞，在如今的朔星海的分量，實在太高。

　　仙狩直屬於朔星海治事會，人員從星海各勢力中進行挑選。
修士一旦加入仙狩，無論過去在原本勢力中是何身份、何種地位，皆要拋去。

　　一切以“仙狩”為重。

　　付出代價，帶來的則是無上的權限。

　　以仙狩之名，不但可以隨意出入朔星海各大勢力。
更能在特殊情況下，直接行懲殺之事。
更關鍵的是，成為仙狩的一員，就能進一步接近道網。

　　日夜與道網相伴，進步一日千裡。

　　李凡此言一出，場中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祝學士臉色陰沉的打量著李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還是司徒天天有些艱難的笑了笑，打了尷尬的場面：“仙狩成員，無不是經過千挑萬選。
馬師兄雖然不凡，但想要加入，也並非易事。
”

　　李凡竟不以為然，滿是信心的說道：“我進仙狩，定然十拿九穩！
如果我記得不錯，下一次的招新就在五年後。
到時候還請祝學士舉薦我。
”

　　“定然不會讓學士大人失望！
”

　　見李凡意向已決，劍域三人便不再勸說。

　　宴會上又寒暄了一陣，喝了幾碗紅湯後，便告辭離去。
臨行前也沒有失了劍域風度，聲稱不久後劍域必會回謝。

　　城主府中，就隻剩下了李凡跟祝學士兩人。

　　府邸外的極樂城，再度傳來了喧鬧之聲。
兩人沒有說話，默默看著外面的夜幕繁華。

　　“咯吱咯吱……”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從祝學士口中傳來。
卻是他囫圇吞棗般，一口氣直接把剩下的五枚眾生意念果實，放入嘴中。

　　跟李凡他們吞服時候，果實入口即化的情形不一樣。

　　祝學士口中的五枚果實，竟然傳來了無數生靈瀕死前的絕望尖叫聲。

　　來自煉獄的聲音沖天而起。
甚至一時間，蓋過了極樂城中的享樂之聲。

　　祝學士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緩慢無比的咀嚼著。
聽著連綿不斷，起伏不定的哀嚎，面露享受之色。

　　李凡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面色平靜無比，就這樣默默看著。

　　過了會，祝學士也自覺無趣。
三口並作兩口，直接將果實咽了下去。

　　絕望哭嚎之聲，驟然不見。

　　“你可知，我為何要在這朔星海建一座極樂城？
”

　　“單純的用來折磨麽？
”

　　“這眾生意念果實，對你們來說，或許有逆天改命之效。
但對我而言，卻是味同嚼蠟。
”

　　“我經歷種種，絕望、殘酷，更要勝過這極樂城中千百倍。
”

　　祝學士桀桀笑道，儼然是不知不覺間，又從大學士變回了佝僂的老者。

　　“大道之網，籠天罩地。
世間萬物，皆在其內。
凡人眾生，雖羸弱不堪，但無盡眾生之念凝練，或可跟冥冥中某條大道，遙相呼應。
”李凡思忖了會，回答道。

　　“呵呵呵……”祝學士又是一陣陰沉的笑聲。

　　“你卻是錯了。
”

　　“我打造極樂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百無聊賴時，折磨這些螻蟻。
”

　　李凡聞言，微微錯愕。

　　“當然，這個過程中，若是真有什麽意外之喜誕生。
那是再好不過了。
”

　　“不過，若是沒有，也不必強求。
”

　　祝學士狀若骷髏的頭顱，竟緩緩從寬大的長袍中鉆了出來，遙遙看向府邸外的極樂城。
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曾經的仙界，極樂更甚城中。
一派欣欣向榮，未來似有無限可能。
卻不料，一朝大廈傾……”祝學士迷迷糊糊間，說出了這番話。

　　李凡沒有開口，對方又轉而問道：“你說，你想讓我舉薦你加入仙狩？
”

　　“還請學士大人成全。
”李凡點頭道。

　　“可以。
不過，我有個條件。
”祝學士答應的很是痛快。

　　“沒問題。
”李凡回答的更是爽快，甚至都沒有聽所謂的條件究竟是什麽。

　　祝學士哈哈大笑，外在形態再度變幻。

　　內裡的佝僂老者，化作一灘血水，融入身披的長袍中。

　　長袍一陣蠕動，竟變作一張人皮模樣！

　　飄忽忽來到李凡面前，厲聲道：“有朝一日，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將我的身軀給帶回來！
”

　　人皮上，沒有五官。

　　隻有五個森然的空洞，靜靜地盯著李凡。

　　李凡沉默了片刻，而後點頭應下。

　　“好。
”

　　人皮宛若了卻了什麽心願似的，失去了漂浮的動力支撐。
直接摔在地上。

　　而後又是一陣蠕動，在地面如同人一般的爬行。
最終回到了主位。

　　重新幻化成長袍。

　　裡面傳來了祝學士蒼老的聲音。

　　“想要幫我解脫，據我所知，有幾種方法。
”

　　“其一，成功捕獲一尊無名真仙，以身換身。
”

　　“其二……”

　　李凡感到祝學士的視線，在自己臉上不斷掃過。

　　“將道網徹底撕裂。
我自然能重獲自由。
”

　　“第三。
映照大道未知區域，以功贖身。
”

　　祝學士頓了頓，又問道：“不知，你準備用第幾種方法。
”

　　李凡仔細琢磨著對方的話，過了會，緩緩低聲說道：“或可三管其下。
”

　　祝學士默然不答。

　　許久之後，方才說道：“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
”

　　“五年為期，仙狩考核之前，我會先試一試你的成色。
”

　　“若是讓我失望……”

　　“呵呵呵……”

　　祝學士平淡的語氣中，露出無盡的殺意。

　　李凡卻是面不改色：“學士大人，且拭目以待。
”

　　大典畢，李凡返回馬天得家中。

　　所攜帶的，還有祝學士的一件贈禮。

　　“這是……”

　　李凡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手中之物。

　　一張跟祝學士“人皮”狀態極為相似的皮。

　　好似剛剛才從肉體被剝下來一般，李凡還能聞到其上濃厚的血腥味。
對人體的構造甚是熟悉，李凡將這塊皮展開，上下摸索了一陣。

　　確定這同樣是一張人皮。

　　隻不過，它並不像祝學士那般，還擁有自己的意識。

　　一番研究後，李凡嘗試了各種方法，都不能激發起這塊皮的特異之處。
似乎其真的僅僅是普通的人皮一樣。

　　但之前祝學士將這塊人皮交給李凡的時候，李凡分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復雜的情緒。

　　有懷念，有不舍。
還有些憎恨。

　　又將這塊皮，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李凡又回想起之前，祝學士顯露出自己真面目的場景。

　　微微沉吟後，已然有了決斷。

　　正直端坐，深吸一口氣。
而後將人皮，如同一件衣物般，穿在自己身上。

　　原本大小、體型，跟“馬天得”並不相符合。

　　但是在李凡的穿戴之下，人皮自動收縮，竟變得無比貼合。
就好似這張皮，就是自馬天得身上剝下一般！

　　感受著周遭逐漸緊縛的力量，以及正在發生變化的體型跟五官。

　　李凡心中驀然生成預感。

　　自己，似乎正在變成另外的一個人。

　　不可阻擋的，心中一股對未知的恐懼感浮現。
但感應著神念中映照的微型道網，李凡心中畏懼盡消。

　　心如平鏡，隻是切身的體悟披上這層皮，給自己帶來的變化。

　　當外皮與身軀完美貼合之後。

　　李凡竟好似真的變成了另外一人。

　　大量的畫面，記憶，從腦海中無端湧出。

　　甚至……

　　李凡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種境界……”

　　“真仙之境？
”

　　不僅僅隻是錯覺。

　　李凡指尖，朝著前方一點。

　　宛若星海初誕的璀璨光芒，在指尖綻放。

　　光芒中，似乎包含著世間的無窮無盡。

　　“仙靈之氣。
”

　　“這便是，仙靈之氣麽？
”

　　李凡曾經在仙列解離碟中，感受過仙靈之氣的存在。

　　此刻這種奇異、瑰麗的力量，在自己身體內湧現。
自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其本質。

　　李凡的視線，死死鎖定在指尖的那一點上，不敢移開分毫。

　　恍惚間，他仿佛穿過了這一點，來到了無邊無涯的海洋之中。

　　這片大海裡，無數事與物，所有的生與靈。
一齊呈現。

　　超出想象之外的奇異。

　　以李凡的認知，竟一時間都留戀往返，險些迷失。

　　好在隱匿在光輝之中的無限海洋，伴隨著指尖光芒的淡去，而消失不見。

　　李凡眨眼間從幻覺中退出，回到了現實之中。

　　明明是無限的仙靈之力，竟如被燃盡的蠟燭般。

　　已經被消耗殆盡。

　　無法再支撐起李凡窺探那片無限的海洋了。

　　“嗯？
”

　　李凡微微皺眉。

　　他並沒有感受到，仙靈之力從自己的體內的消失。

　　心念一動，微光再度於指尖亮起。

　　這一次，李凡卻沒有心神沉浸在那片無限海洋中。

　　隻是靜靜觀察著指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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