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著安安山崩一樣的哭聲,霍念頻頻掀簾子往回看。
“姐姐,安安要把嗓子哭壞了。
”面上都是擔憂。
霍惜也扭頭去看,馬車已是慢慢駛出了巷子。
“姐姐也沒想到安安今天起這麽早。
像知道咱們今天要出門一樣。
”霍惜歎了口氣。
也許這些天她和念兒日夜陪著安安,與他頑耍,讓那孩子察覺出了什麽。
夜裡鬧著要和姐姐睡,要麽和哥哥睡。
昨晚楊氏把他抱回他們屋裡,沒想到這一大早的,安安就醒了。
扒在她身上不肯下來,還跟著車子跑,哭得跟個淚人一樣。
馬嬤嬤搖頭失笑:“這二少爺,平時就黏人的很,這一看哥哥姐姐走了,不帶他,這就跟捅了蜂窩一樣。
這一哭起來,怕是止不住。
沒準真要把嗓子哭壞了。
”
霍念還往後望著,眼裡都是心疼:“安安一哭起來,爹娘都哄不住。
”剛才大聲哭著要哥哥姐姐,哭得他好心疼。
把簾子放下,頻頻歎氣。
霍惜拍了拍他,安撫了兩句,這回再細聽,安安的哭嚎聲已是聽不見。
馬車篤篤前行。
“姑娘,這不是去碼頭的路啊?
”香草撩著簾子,以為駕車的逐風和踏月走錯路了。
“沒走錯,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霍惜沒有多解釋。
“姐姐,我們要去哪?
”
“去了就知道了。
”霍惜隻微笑地看著他,有他腦袋上摸了摸,盯著他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
馬嬤嬤看著姐弟二人,再想著車上準備的東西,歎了一口氣。
南邊的一處莊園裡,這麽早,並沒有看出有人走動的跡象。
留下逐風看管馬車,霍惜帶著霍念下了馬車,還把一包東西塞到霍念手裡,讓他親手抱著,鮑康要伸手去接,霍惜伸手攔了。
霍念不知道為何姐姐執意要他拿著,對鮑康道:“小康,我拿得動。
”
“好,念兒要是拿不動,再給小康拿,小康力氣大著呢。
”
本不想帶上鮑康的,但他撒潑打滾,非要跟來。
又有霍念說情,霍惜也就把他帶上了。
鮑康力氣大,有他一路陪著念兒,也能打發些旅途無聊吧。
一行人避著莊子,從小路往莊子後頭的一處山坡走去。
霍惜在前頭領路,霍念抱著東西跟在一邊,馬嬤嬤,香草、夏荷,鮑康等人也帶著東西跟著後面。
咦?
這是一片墓園?
霍念扭頭朝霍惜看去,不明白姐姐為什麽帶他來這裡。
是給什麽人祭掃嗎?
望著不遠處的墓園,霍惜卻不再往前了。
腳步頓在那裡。
這是張家的祖墳,祖父去世的時候,她來過這裡。
但記憶已模糊。
母親,也葬在這裡,但是葬於哪個位置,她卻不知道。
祖墳有守墓的家仆,霍惜不打算驚動他們。
“就在這裡吧。
”
霍惜說完,馬嬤嬤等人便都動了起來。
香草雖有疑問,但沒有問,隻和夏荷等人快手快腳的把面前一片地收拾了出來,把帶來的東西擺上。
要遠行,也沒有多帶祭禮,隻不過是用碟子裝了一些果子糕點,再有一盞水酒罷了。
“念兒跪下。
”霍惜對霍念說完,自己也挨著他跪了下來。
霍念不知要跪何人,但他聽姐姐的話。
一邊跪著,一邊和姐姐一起把包裹中的香燭紙錢等物都拿了出來,用火折子點上。
清晨的空氣中還帶著清甜,草尖尖上的晨露有些還未散去,空氣裡無風,周遭靜謐。
面前的小火堆升起嫋嫋輕煙。
“母親,我帶念兒來看你了。
”
霍念猛地扭頭看向身邊的姐姐。
馬嬤嬤見此,忙伸手拉了香草夏荷等人,遠遠地避開了,姑娘怕是要和夫人說一些體已話,他們不方便留下。
香草一邊走,一邊疑惑不已地回頭望。
夏荷知一些內幕,和馬嬤嬤快速地帶離了她。
“姐姐?
”霍念往火裡投紙錢的動作都忘了。
霍惜沒有理會他。
自顧自地說著:“母親,你看,念兒已經快九歲了。
他已經長大了,長得很像母親,尤其是這雙眼睛,鼻子,眉眼都和母親長得像……他念書念得好,也喜歡練武,喜歡看兵書,性子活潑,身體康健,母親,你該放心了吧……這些年,我不曾帶他來看你,母親是不是生我們的氣了,都不曾入我們的夢來……”
說話間,已是淚流滿面。
霍念腦子嗡嗡的,不能思考。
見姐姐流著淚,自己眼眶也紅了,火都燎到手指尖了,才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火堆出神。
姐姐說的什麽?
他除了有個娘,還有一個母親嗎?
他為什麽不知道?
姐姐為什麽沒有告訴他?
母親沒有了嗎?
念兒長得很像母親嗎?
霍念咬著唇,眼淚也滾了下來。
“母親,我要帶念兒去看看外祖父外祖母,看看舅舅他們。
你保佑我們這一路平安。
等我們回來,一定會上張家為你討一個公道,給你報仇!
將來我會帶著念兒,堂堂正正地到你的墓前,給你祭掃……”
忽的一陣風吹來,伴著嗚咽聲,卷起黑灰在姐弟二人面前盤旋,爾後飄遠。
霍念愣愣地擡著淚眼,出神地看著。
見姐姐跪著磕頭,也跟著做,頭狠狠地磕到草坡上,眼淚濺到泥土裡,很快消失不見。
霍惜拉起他,給他擦拭著額上的泥跡。
“母親很喜歡吃糕點,喜歡吃果子,以後你要記得,若是來看母親,記得給她帶些來。
”
“嗯,念兒記下了。
”淚流不止。
霍惜擡手給他拭去,霍念也擡手給姐姐擦。
“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說母親的事?
為什麽姐姐以前不告訴念兒?
”
“好,今日姐姐就跟你說母親的事。
以前是你還小,怕你說漏嘴,惹出禍事。
”
“念兒長大了。
念兒不會說漏嘴,念兒最會保守秘密了。
”
“嗯,那姐姐就跟你講……”
山坡下,香草頻頻往草坡上望去。
方才姑娘說的那句話,她聽到了。
所以下面的墓園裡埋的是姑娘和少爺的母親嗎?
是親生母親嗎?
那城裡的老爺和太太呢?
姑娘少爺不是姓霍嗎?
難道太太是後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