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契天碑?
神契天碑?
”
月神大主祭月馨兒口中呢喃了幾聲,眼中終於流露出恍悟之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內部,一直有著神契天碑的殘片。
那是這座大陣的根基所在,困縛十二條赤龍的根本所系。
所以蟄龍根本無需在顛倒陰陽的法術中,在這座陣法中做任何的手腳。
無法還債的初代望天犼,會自發的窮搜一切,強抽一切能夠為它提供元力之物。
它自然而然的搜到神契天碑那裡。
望天犼無法從楚希聲那裡抽取元力用於還債,就隻能向其求告。
簽訂下最苛刻的神契,從此臣服於人族聖皇的腳下。
這就是蟄龍的謀算,由此瞞過了她與陰神。
也就在這一瞬,月馨兒感覺自己體內生命本元已經被抽到完全衰竭,
她意識到自己即將隕落,卻無可奈何。
“不甘啦,糊裡糊塗的就輸了——”
月馨兒忖道禹昆侖結束幻術,本是陰陽二神進一步控制望天犼的契機。
然而才剛施展過‘日月同天’的兩位祖神,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為望天犼還債的。
否則他們又何需經建元帝之手?
就在月馨兒垂首歎息之際,她的嬌軀忽然炸裂,化作點點血粉,散於虛空。
月馨兒一死,望天犼對四大祖屍的抽取就更加激烈。
那濃鬱的血氣形成一條條巨大的鎖鏈,連入到望天犼的體內。
不過就在這時候,四大祖屍的眉心處忽然都炸出一團黑色的血霧,往外飄散開來。
“嗯?
”
正在極力掙紮抵抗的建元帝望見這一幕,不由一陣愣神。
隨著將臣後卿旱魃贏勾眉心中的黑色血霧炸開,他們身上的血鏈也同時斷開。
望天犼竟已無法從他們身上抽取任何元力。
他先是不解,隨後明悟。
這四大祖屍不知用了什麽法門,居然擺脫了望天犼的控制。
建元帝頓覺心中更加憤懣。
也就是說自己哪怕是控制了望天犼,也沒可能控制四大祖屍?
所以今日的這一切,都是陷阱?
自己即便成功了也會一無所獲?
這些人一個個何其奸毒?
旱魃幾人的心情也是晦暗糟糕之至。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借助望天犼的複生,讓自身的生命狀態與屍毒一起轉陰為陽,同時在這過程中借取些許龍氣,完成體內的極陰極陽,從而一步登天。
按照他們的計算,如果加上墟核的助力,他們不但有能力完善自身的內天地,甚至可由此擁有帝君級的強大神體。
甚至還可掌握墟核這個天道複製體,從而在未來的浩劫中,爭取幾分先機。
然而今日,先是墟核被楚希聲搶先一步使用,隨後在姬陽墓這邊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讓他們所有的謀算,全都付諸空流。
四人中的後卿與旱魃不由互視了一眼,眼神異樣。
他們都想起了楚希聲手中的太陽神核。
——那絕非是他們理想中的辦法。
太陽神核隻能解決他們的一部分問題,甚至無法讓他們逆轉生死。
然而現在,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問題是這太陽神核,楚希聲的手裡隻有一枚。
旱魃則在想,可能這一枚也沒有了。
楚希聲與她的女兒姬陽相善。
那枚太陽神核同樣能夠幫助姬陽解決部分問題。
建元帝心智卻幾乎崩潰,望天犼在失去四大祖屍這個源泉之後,就將所有的壓力都轉向了他這個大寧皇帝。
此時他心中的血色業火越燒越旺,業火中的煞靈越來越瘋狂。
這內外夾攻,千刀萬剮般的疼痛,讓他痛苦欲狂。
蟄龍也在被抽取血氣元力,也在被怨煞業火燒灼,然而他與望天犼聯系不深,並非正主。
他的本體失去脊骨之後,就靜靜的趴伏在那裡。
他的化體也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的閉目待死。
建元帝看他這模樣,頓時更加的怒火狂燃,他胸膛裡面聚集了無窮的戾恨,卻無處宣洩。
如果他現在能夠動彈,還有餘力動彈。
那麽他會親手撕碎了這條惡龍,將之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然而建元帝現在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他隻能用最後的力氣怒哼:“禹昆侖,你可還記得當年你與朕初見時說的話?
你發誓說要助朕完成前所未有的功業,成為超越歷代帝君的聖皇!
讓朕如三代聖皇那樣長生久視!
朕信了你,不惜為你的陰陽合體殘殺開國功臣之後,坑陷麾下無敵神將,那麽現在就是你所說的功業?
你對得住朕?
”
禹昆侖睜開了眼睛,略含愧意的看著建元帝:“是臣錯了,然而一錯不可再錯。
今日是臣違誓,對不住陛下!
臣受奸人蒙蔽,罪該萬死,不敢求陛下諒解,隻願一死以贖罪,為陛下陪葬。
”
“要贖罪的是你!
”
建元帝簡直要發瘋。
他要禹昆侖陪什麽葬?
贖什麽罪?
隻是讓這家夥想辦法出手,幫助他擺脫望天犼。
這隻初代望天犼不但抽取了他僅餘的龍氣,還抽取了他的一身氣血,讓他越來越乏力。
“禹昆侖,朕對你言聽計從,信之無疑,你就是這麽回報朕?
”
禹昆侖不由歎息了一聲:“陛下,到了這個時候,不妨走的體面些。
你我死後,人龍二族複興可期,這不正是你我想看到的世界?
”
此時的建元帝已經沒法說話。
禹昆侖卻望見他的雙眼,仍舊如刀子一般盯視了過來。
禹昆侖能猜到建元帝的想法。
這人龍二族複興一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犧牲皇帝陛下的。
他發出了第三次歎息,轉而擡頭望向了天空。
此時陰陽二神已經收起了他們的‘日月同天’。
既然他們已經沒法控制望天犼,自然沒必要再為此空耗神力。
這夜空已經恢復正常,群星再次顯化於天空。
諸神的力量,在此刻進一步的降臨凡界,他們正全力以赴的對望天犼出手。
陰陽顛倒已經完成,望天犼已經轉陰為陽。
那麽他們無論如何都能留這畜生的性命。
哪怕諸神沒法殺死望天犼,也要傾其所能的將之重傷。
重傷之後,望天犼向天地還債時,勢必會更加艱難,需要更多的元力支持。
隻要望天犼無法提供陰陽轉換的元力,讓天地得到相應的補償,那麽他會被天道與天地根源榨成碎肉。
還有些神靈降下了化體,在幫助神般若封印玄黃始帝。
這位二代聖皇對諸神的威脅,更在望天犼之上。
他們絕不會允許玄黃始帝脫困。
任何狀態都不允許——
四大祖屍也沒有了阻攔之意,他們都遠遠的退開,在幾百裡外坐視旁觀。
幾人的眼神都略有些茫然。
他們的一切圖謀落空,這一時間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禹昆侖與建元帝則是被人遺忘在了這個角落,無人理會。
禹昆侖神色蒼涼的笑了笑,隨即往旁邊一甩,丟出了一枚泛著夢幻設置的玉簡。
“普天之主可在?
勞煩閣下將這麽玉簡,即刻送至楚希聲之手。
此事關系人族成敗,請普天之主務必盡快送抵。
”
那玉簡先是懸在空中,隨即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見。
禹昆侖接下捏了一個手印,使得無數的土層,往他們方向匯聚而來。
他更在土層之上,布置起了一座規模不小的陣法,可以遙空招引那三足金鼎的封鎮之力。
初代望天犼將他們榨取一空之後,他與建元帝都終將化為塵渣灰燼。
而這座深處於一萬丈地層之下,已經淪為神戰之地的姬陽墓窟,未來勢必要被填平的。
可這仍未完全符合楚希聲的諸天秘儀。
楚希聲的睚眥之道,是將昔日害死他的仇敵,全都活活埋葬!
所以他二人,必須被活著埋葬。
建元帝猜到他的打算,心裡恐懼不已,卻完全無可奈何。
他在想這是個瘋子!
這條蟄龍簡直就是瘋的!
自己當初怎麽就信了這個瘋子的鬼話?
建元帝隻覺無窮的悔意,在啃噬自己的心臟。
如果他當年沒有因太祖太宗的祖訓而忌憚楚鳳歌這個開國功臣後裔的才能,沒有因北方邊軍對秦沐歌的尊崇而猜忌這位無敵大將,自己一切都或將不同。
三代聖皇遙空望見這一幕,也感覺心裡難受之至。
他也感覺現在的蟄龍,心智或已陷入極端。
三代聖皇卻一點都不奇怪。
在楚希聲崛起之前,人龍二族已逐步走向絕境。
在這看不到希望的黑幕下,許多人龍二族的強者都漸漸絕望。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甚至倒向了永恆神靈。
他們向永恆神靈奴顏婢膝,不惜洗去人族血脈,以求未來在諸神胯下的一席容身之地。
而蟄龍與諸神對抗了數十萬年,始終不願低頭,不願臣服。
他的心志不可謂不堅,然而在終局之刻,這位老友的心態卻還是難免焦躁,最終為人所趁。
“今日這幕戲曲,真是精彩無比。
”
神般若面上含笑,嘖嘖有聲的感慨:“這四位祖屍的手段很精彩,居然以更霸道的屍毒,代替望天犼的毒素,從而擺脫望天犼的控制。
這條蟄龍也很厲害,不但坑害了他的帝君,還算計了陰陽二神,真讓我大開眼界。
如此一來,這隻初代望天犼多半要如其所願,落在楚希聲的手裡。
”
三代聖皇卻不敢樂觀。
這位欺天萬詐之主對蟄龍的意圖顯然早有預料。
他豈會讓蟄龍如願?
這位隻是欲假蟄龍之手,阻止他的盟友月羲與諸神而已,
他一定提前準備了手段應對。
三代聖皇隨即深深呼吸,猛地強勢吞納天地元靈。
他的軀體開始了第九次的蛻變。
陰陽二神結束‘日月同天’之後,他的力量又恢復全盛。
三代聖皇可以借助這一次的蛻變,擁有真正的造化偉力。
這是超越於盤古主宰之上的力量。
無論神般若準備了什麽樣的後手,也必須踏過他這一關。
畢竟這個天下間,拳頭的大小才能決定一切。
何況這長達十六萬年中,他可不僅僅隻是在沉睡。
神般若能夠用他的欺詐之法,在諸神的眼皮底下隱藏力量,他一樣能以遮天之法,遮蔽住一些東西。
※※※※
歸墟之內,楚希聲已經感應到了望天犼對他的索取。
他是‘神契天碑’的主人。
而‘神契天碑’的一部分,就埋在‘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當中。
楚希聲本人與那十二條赤龍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在大律朝立國之前,經常性的借調其力。
昔日陸沉攻入大寧皇宮時,更是將楚希聲的部分精血,融入到那些天碑碎片當中。
某種程度來說,他與建元帝一樣,都是那座鎮國大陣的主人,
望天犼將鎮國大陣裡的龍氣抽取一空之後,就找上了他。
初時望天犼隻打算強行抽取,卻發現抽之不動,最終才放軟了姿態,開始求告哀嚎。
它通過建元帝,通過神契天碑,感應到了楚希聲磅礴的龍氣。
這頭畜生已經認知到,這是天地唯一能夠救助他的力量。
楚希聲卻看著姬陽墓的方向,神色莫測。
楚芸芸站在一旁,凝著柳眉詢問:“你對蟄龍的意圖,是不是早有猜測?
”
此時他們雖然身在歸墟,神普照卻將那邊發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展現在他們面前。
“猜到了又如何?
”楚希聲聞言啞然失笑:“芸芸你是問我為何不阻止他?
留他一命吧?
”
楚芸芸一陣默然。
她曾將禹昆侖恨入骨髓。
然而得知禹昆侖踐行其道,為人龍二族的複興,連自己都可以犧牲埋葬,楚芸芸心中對此人的恨意就消了一大半。
“芸芸你還是心軟了。
”
楚希聲搖了搖頭:“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以他的性情豈會再苟活?
這就是他救贖自己的方式。
何況術定山河禹昆侖,他死有餘辜!
”
楚芸芸不由一陣沉默,想到了河洛二州的百姓,還有田野間的那些森森白骨。
青龍星君也是語聲疼痛的一聲歎息:“這個孩子,癡兒!
癡兒!
”
陸亂離則好奇的問道:“你準備接手那望天犼麽?
我感覺不太靠譜,那欺天萬詐之主奸詐的很。
這一個不好,會消耗大律朝的極大國運。
”
“我也是這麽想,不過——”
楚希聲低下頭,看向了手中一張玉簡。
“這條龍臨死之前,似乎變得聰明了。
”
這是蟄龍委托神普照轉交給他的東西。
這玉簡中隻言及一事,昔日建元帝曾經奪取了他與楚芸芸的血脈力量。
接下來還有當時完整的法陣圖紙,以及建元帝使用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