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心情正煩躁,隨意道:“你先放下吧。
”
傅紫霏微微一笑,得體地行禮退下:“那您千萬記得趁熱喝啊。
”
實際上,哪怕就是她連著兩頓沒有吃飯,傅紫霏也隻是會做個樣子表示盡孝了而已,並不會真的像明珠那樣逼著自己吃……怎麽又想起明珠來了?
太皇太後皺著眉頭扶額暗歎一聲,從宇文初被羈押在照春台之後,明珠闖入宮中和她吵了一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明珠了。
有多久了呢?
她算了算,約莫得有半個多月了。
她知道宇文初出宮之後大病了一場,明珠陪著他去大觀的莊子裡養病去了,宗正寺的事情也被宇文初丟下來,最近接手藩王入京事宜的人是安陽王。
雖然也做得兢兢業業的,但始終比不上宇文初老辣周到,要錢更是要得厲害,又不會精打細算,弄得她一天跟著發愁。
若是宇文初沒有那個野心該有多好啊,那麽她也不用這麽痛苦的親手分裂家族,每日每夜操勞傷心,明珠會逗她開心,會哄她吃飯,會在有人氣她的時候勇敢地站出來替她嗆人……
不能再想了。
太皇太後搖搖頭,始終沒有去端傅紫霏送來的那一碗參湯,而是問守在門前的桑葚:“快要過年了吧?
”
桑葚道:“是啊,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二啦,明天就是小年了。
”
也不知道明珠這個年究竟會在大觀的莊子裡過呢,還是會回到京城裡過?
太皇太後忍不住又起了這麽一個念頭,她立即把它壓下去了:“臨安王和烏孫郡主過得好嗎?
”
“回娘娘的話,過得很好。
”回答她話的人是梁有宜,梁有宜從外疾步而來,低聲道:“好幾個宮裡都發現了有類似於感染時疫的人,皇子公主們都還算好,唯有廣明殿的福寧公主有些不太好。
”
太皇太後皺眉冷笑:“怎麽又是她!
我以為她前些日子的病都是裝的。
”
梁有宜低眉垂眼地輕聲道:“聽說敏太妃四處求藥呢。
可惜福寧公主這個病,越看越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藥性相反的藥。
”
他這個話,仔細一琢磨,裡頭的意思多了去,相當於是在說敏太妃使了手段讓福寧公主裝病,這次的病也一定是假的。
那麽裝病是為了什麽呢?
當然就是想趁機混出宮了。
正逢慕姑姑辦完了差事回來複命,聽見梁有宜這話,連忙搶著道:“不單是福寧公主不好,昭陽宮太後娘娘前些日子召進宮來陪侍的閔姑娘也不好。
另外還有在北苑伺候的幾個宮人也是不好,奴婢剛才讓他們把人給隔開了,但願不要傳給諸位殿下才好。
”
太皇太後目光沉沉地看一眼梁有宜,又看一眼慕姑姑。
梁有宜一直低著頭,並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慕姑姑一臉的懇求,眼裡的著急毫不掩飾。
太皇太後知道慕姑姑是什麽意思,慕姑姑是怕她和明珠、宇文初之間的矛盾激化到再也不能挽回的地步,可是她和明珠、宇文初之間早已經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那就沒有什麽可挽回的,除非是宇文初臨時改變主意,不要再癡心妄想,不然她遲早要取宇文初的命。
她吩咐梁有宜:“你去,讓太醫給福寧公主和閔寶雲看病,實在不行,就把她們倆挪到一起去住,這樣方便照顧。
”以福寧公主和閔寶雲的性情,住在一起一定得鬧起來,閔寶雲沒有理由裝病,福寧公主若是沒有裝病,那就沒什麽好說的,若是裝病,就讓她和閔寶雲一起病死吧。
梁有宜輕聲道:“以娘娘看,挪到什麽地方去最合適呢?
”
太皇太後掂量了很久,道:“淳意閣。
”
淳意閣地方不大,這倆人住到一起,哪怕就是想避開也避不了,一準得鬧個不休,沒病都得弄出病來。
梁有宜躬身行禮:“是。
”
慕姑姑攔在他面前,目光炯炯地直視著他,梁有宜錯開半步,並不肯和慕姑姑對視,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出去了。
慕姑姑深吸一口氣,輕聲勸太皇太後:“娘娘,按照慣例,確定染了時疫的人是要送出宮去休養的,留在宮裡恐怕不大好。
”
“怎麽不好呢?
現在誰也不知道她們倆究竟是尋常的小病,還是真的感染了時疫,對不對?
等到確診了再送出去也不遲。
不然兩個女孩子,天寒地凍的,送出去也不方便。
”太皇太後瞟了慕姑姑一眼,語重心長地道:“阿觴,你和梁有宜是我的左右臂膀,你們倆要和氣相處,不然誤了我的大事,我一定不會輕饒。
”
這是太皇太後第一次警告她。
慕姑姑低下頭去,輕聲道:“是。
”
太皇太後閉上眼睛:“最近複兒情況不太好,大概是他的乳娘死了,有點不太習慣。
我得另外給他找個好的伴讀,你覺得越國公的小兒子怎麽樣啊?
”
慕姑姑的心又揪了起來,越國公的小兒子,那不是安小故的弟弟嗎?
誰不知道安小故和明珠好啊?
如此一來,相當於逼著越國公府表態站隊,太皇太後這是下定決心要開始剪除英王夫婦的羽翼了。
太皇太後見慕姑姑遲遲不回答,不悅地道:“阿觴?
”
慕姑姑萬分無奈地道:“安小公子騎射功夫和文章人品都是一流的,年紀也和思恩郡王差不多,應該會成為很好的伴讀。
”
“那就讓人擬旨吧。
”太皇太後低下頭去,繼續批改奏折。
“今天陛下又虐殺了一個宮人。
”慕姑姑咽了一口唾沫,小聲道:“讓宮人站在那裡做活靶子,頭上頂個蘿蔔,不許動,他自己挽弓射箭,宮人害怕,不小心動了一下,蘿蔔掉在了地上,他……他便讓人把蘿蔔塞進了宮人的下體。
”慕姑姑有些說不出來,“是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
太皇太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淡淡地“哦”了一聲,說道:“讓人厚葬了這小姑娘吧,給她家裡些錢財,有人問起,也不必太過隱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