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羈絆已了，十載匆匆

　　數日後。

　　長青真君返回金雲谷的消息，傳回梁國修仙界，包括偏遠的無夜城。

　　這日，兩道結丹遁光逼近金雲谷。

　　“小川，傲骨不能當飯吃，待會見到你陸伯伯，態度要尊敬些。
長青真君信守承諾，對後人晚輩還是不錯的。
”

　　鬢發略有花白的中年男子，身著紫紋寬袍，語重心長的交代道。

　　結丹後期的丹力氣息，昭示著梁國第一散修“無夜真人”的身份。

　　與薑夜辰並肩飛行的青年男子，一襲淺藍長衫，面色白淨，氣質清俊。

　　“之前是誰說的‘就算他晉升元嬰，我們也不必巴結’，義父現在倒是這般鄭重其事。
”

　　師小川不置可否的道。

　　“混帳小子！
當時你不是極力認同老爹的話？
還說什麽‘身負傲骨不折腰’！
”

　　薑夜辰惱羞成怒，呵斥道。

　　“無論來不來金雲谷，小川都隨義父。
”

　　師小川攤手，無所謂的道。

　　“若是不來，大不了解散無夜城。
如果見到陸真君，孩兒會尊敬客氣，但是不可能開口求他。
”

　　“也罷！
等會老爹開口，你別繃著臉就行。
”

　　薑夜辰歎了口氣。

　　由於自小教育的原因，師小川某些方面像曾經的他，再加上才情出眾，難免有些清傲。

　　潛移默化的思想下，師小川對當年的長青真人印象不太好。

　　在師小川的視角，長青真人早年“拋棄”了年邁的養母師曼容，後來另尋他歡，喜新厭舊。

　　近期，得知長青真君納妾的夏仙子成功結嬰，薑夜辰終於按捺不住。

　　他改變主意，帶師小川去拜見陸長安。

　　……

　　抵達金雲谷，守山弟子不敢怠慢，當即呈報消息。

　　長青峰道場很快傳來法旨，陸真君要接見二人。

　　薑夜辰暗松一口氣。

　　他以前沒來拜見長青真君，除了所謂的傲氣、不求人，還擔心對方飛黃騰達後冷落疏遠，自討沒趣。

　　在宗門修士的帶領下，父子二人進入金雲谷腹地。

　　師小川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心緒莫名緊張了幾分，不複預想中的雲淡風輕。

　　元嬰真君的親自接見，對師小川來說，也屬於修煉生涯的第一次。

　　踏入道場府邸，一間側殿。

　　二人見到靜坐的長青真君，一襲白衣的熟悉身形。

　　“無夜城薑夜辰，見過陸真君。
”

　　“晚輩師小川，拜見陸伯伯。
”

　　薑夜辰、師小川一齊行禮。

　　數百年的歲月時光，再次見到青春不老，容顏未變的陸長安，薑夜辰心情複雜。

　　同時代的那些修士，故人也好，敵人也好，紛紛化作枯骨。

　　身為真丹修士，就熬死了九成九。

　　而陸長安是他結識的故人中，唯一晉升元嬰者。

　　師小川微微一怔，少年時期他曾隨養母見過長青真人一面。

　　一百年前的那個男子形象，與眼下幾乎完全重疊，隻是多了些歲月沉澱的滄桑氣質。

　　這一刻，他忽然體會到養母當年的際遇心境，為何與陸長安順其自然的分開，彼此並無怨恨間隙。

　　對長青真君漫長的歲月來說，其母師曼容隻是其生涯某個階段的一個過客。
師曼容早就明悟這點，有那段美好過程便滿足，從未奢求名分和最終結果。

　　“薑道友，不必多禮。
陸某在梁國的故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

　　陸長安露出緬懷之色，擡手為二人賜座。

　　殿內，陸長安與薑夜辰敘舊，語氣隨和，沒有擺出什麽架子。

　　師小川在一旁安靜的聽著，聊到自己時，會恭順的應答。

　　“以小川的年齡，成就三階中品陣法師，殊為不易。
不過，修行大道是根本，需要分清主次。
”

　　陸長安隻是簡單點評。

　　至於具體的修行，自有結丹後期的薑夜辰指點教導。

　　師小川是上品靈根，修為達到結丹初期巔峰。

　　在普通人眼中，他是難得的天才，不過以陸長安的眼界，也就中上之姿。

　　結成的真丹品質大概是中遊，同樣不出眾。

　　這樣的根基，結嬰希望渺小，在大宗門裡連成為元嬰種子的備胎資格都不夠。

　　由於將部分精力用於鑽研陣法，師小川未來晉升結丹後期的希望都不大。

　　薑夜辰也是上品靈根，能修至結丹後期，除了過往的勇猛爭鬥，不乏機緣所在。

　　一個時辰後。

　　陸長安起身送客。

　　臨別前，他對師小川有些賜予。

　　除了結丹後期的破階丹藥，護身的寶符和傀儡，還有一套四階陣法傳承。

　　這套陣法傳承，有部分來自大淵，與大青這邊的流派有所不同，應該能促進師小川的陣法造詣。

　　陸長安的陣法資質，比煉丹要強不少，遜色於符籙和煉傀。

　　不過，他這些年沒有更多精力，去鑽研新的修仙技藝。

　　師小川則不同，本身資質更好，結嬰渺茫的情況下，未來有更多時間鑽研陣法，或許有望衝擊四階陣法師。

　　……

　　在金雲谷修士驚異目光的恭送下，薑夜辰父子二人踏上返程。

　　“義父，無夜城的麻煩，此前為何沒有向陸伯伯求助？
如果當年的承諾隻能用一次，小川寧可……”

　　師小川打開錦盒中陸真君的恩賜，神識掃視後，不由感覺沉甸甸，後面的話吞咽下去。

　　此前談話時，薑夜辰沒有直接提及無夜城的困境麻煩。

　　早年的無夜鎮，是由薑夜辰和師曼容耗費心血打造。
近百年來，父子二人苦心經營，來之不易。

　　師小川自小在這裡長大，其實更為不舍，並非之前說得那麽輕松。

　　“在修仙界，境界實力是一切的根本前提。
隻有一個承諾的前提下，陸真君的機緣提攜對你更重要。
”

　　薑夜辰撫須而笑，自有打算：

　　“如果情報無誤，在陸真君接見的所有故人晚輩中，我們的時間最長，足有一個時辰。
”

　　“一個時辰？
”

　　師小川若有所思，不禁佩服義父的機智，一份承諾當兩個人情用。

　　果不其然。

　　薑夜辰二人返回數日後，無夜城的局勢迎來逆轉。

　　入駐調查的宗門高階修士，先後從城內撤去。

　　金陽宗陣營，試圖染指無夜城利益的各方勢力，集體啞火，停止了一些試探的小動作。

　　不少觀望中的大商會、大世家，紛紛主動求見，與無夜城談大合作，展示誠意。

　　無夜城不僅化解了危機麻煩，還迎來更好的發展機遇。

　　“義父說得沒錯，傲骨不能當飯吃。
”

　　那次見面後，師小川已經放下成見，此番際遇經歷後，心中感慨萬千。

　　……

　　數個月後。

　　梁國修仙界，陸長安歸來後對局勢的影響，超出了薑夜辰父子的預料。

　　前些日，梁國兩大元嬰宗門的代表，進行商議談判。

　　梁國修仙界的勢力闆塊，重新進行了調整劃分。

　　此前，金雲谷作為新晉元嬰勢力，底蘊不足，隻有一位元嬰真君，執掌梁國三分之一地盤。

　　隨著陸長安的加盟，金雲谷相當於一門三元嬰戰力，這種勢力劃分自是有些不妥。

　　修仙界的話語權，向來是以實力衡量。

　　在陸長安扶持小妾結嬰後，金陽宗終於願意做出退讓。

　　衛道盟出面協調此事。

　　從今往後，金陽宗和金雲谷在梁國各佔據一半的地盤勢力。

　　無夜城由於地理因素，還是歸屬金陽宗勢力範圍。

　　金陽宗作為“吃虧”的一方，在談判中得到部分資源的補償，且掌控的那一半地盤，資源靈脈更好。

　　如此結果，已經超出張鐵山的預期。
除了資源補償，還承諾了四階煉器宗師的幾次出手。

　　金雲谷，後山禁地。

　　陸長安和張天楓舉杯暢飲，一觴一詠；憶往昔蹉跎歲月，看今朝主宰沉浮。

　　幾百年前，二人初入修仙界，煉氣小修士，站如嘍囉。

　　何曾想到今日一起執掌修仙界風雲。

　　最後，喝到微醺的二人，難免有些寂寥之意。

　　回眸過往，同時代相識的故人或紅顏，早已化作黃土，唯有二人位於雲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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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陸長安和張鐵山舉杯邀月之時。

　　風元國的方向，一隻三階青舟乘風排雲，穿過無邊飛沙荒漠，進入梁國修仙界。

　　三階飛舟上一男一女，皆是散發結丹氣息，讓人望而退避。

　　“勞煩兄長，陪小妹長途跋涉，來到衛道盟梁國。
”

　　清越的女子聲，來自飛舟上身著淡青色古典仙裙，星眸皓齒的結丹女修。
隻是一截白紗，遮掩了她“雲夢仙子”的清豔美貌。

　　“無妨！
你我兄妹二人馳騁荒漠，就當一次新的歷練。
況且，這趟衛道盟之行，可以采購不少資源，了解魔道戰爭局勢。
”

　　飛舟上的男子，約莫三十幾歲，一身直襟青袍，如松柏般挺立，眉宇間映出一股英豪之氣。

　　眼下這對兄妹，自然是揚名風元國的雲氏兄妹。

　　兄長名叫雲昊，妹妹名叫雲夢。

　　雲氏兄妹進入梁國後，低調的改換了身份，以秘術易容。

　　二人以築基期的修為，進入梁國北地，穿過黑霧山脈裂口的黑血路。

　　數日後，抵達巫祁山。

　　望著雲霧繚繞的起伏山巒，並不高大險峻。

　　雲夢心神一陣恍惚，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結丹後，她之所以改道號稱謂，便是因為偶爾做些奇怪的夢。

　　夢中最熟悉的是一隻靈龜，一襲白衣的溫潤男子，讓她倍感親切。

　　經過推敲，雲夢不認為那是日有所思的緣故。

　　當年那位徐先生，在消失之前，曾經以白衣、靈龜的熟悉情形，與她相處過。

　　結丹後，夢中浮現更多類似的畫面片段。
雲夢意識到，那是徐先生臨走前對自己的暗示。

　　直到三年前，雲夢得聞外宗盟局勢大變，以及神秘青龍會的傳說，前往玄音閣詢問。

　　那位徐先生，給她留言，有空可以去巫祁山小龜峰看看。

　　夜晚時分。

　　以二人的修為境界，不難潛入小龜峰。

　　如今，小龜峰是修仙家族“戚家”的族地，長威鏢衛局的總舵。

　　兩百年的世事變遷，小龜峰上格局大變，但山頂上那口水池舊址，由於祖訓一直存留，用於洗練法寶兵器。

　　雲夢佇立水池前心神再次恍惚，夢中模糊的幾個記憶片段，豁然清晰了幾分。

　　很多年前，一個少女光著腳丫，坐在玄水龜的背上，踏著水波玩耍。

　　“師母關巧芝之墓。
”

　　在一個山頭上，雲夢找到一處地位超然的陵墓，墓碑上的字體，引起她的注意，心神再度恍惚。

　　“關巧芝……”

　　雲夢默念這個名字，閉上眸子，識海深處又湧現一些熟悉的畫面場景片段。

　　一路陪同的雲昊，不禁若有所思，並未打擾。

　　良久後，雲夢睜開眼睛，露出一絲明悟。

　　次日，經過打聽。

　　雲氏兄妹得知，小龜峰竟然是梁國傳奇元嬰修士“長青真君”的故居。

　　長青真君有一隻地品血脈的玄水龜，因而早年將此峰名為“小龜峰”。

　　近年來，長青真君的傳聞事跡，在梁國修仙界熱度頗高。

　　據說，長青真君不忘舊恩，扶持小妾夏仙子晉升元嬰期，轟動一時。

　　“夏仙子……玄冰真君……小妾？
”

　　雲夢打探得知，那位夏仙子晉升元嬰後，居然沒有扶正為妻。

　　那正妻之位，留給誰？

　　雲夢仙子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是自己。

　　按照夢中的記憶場景，她不過是侍妾。
除了服侍主人，便是喂養陪伴那隻水龜，看著它一點點長大。

　　當然，雲夢此刻多出的記憶，大多是片段場景，且有一種從夢中經歷的疏離感，並非真正覺醒前世。

　　前世修行最久的小龜峰故地，觸景生情之下，讓她回想起夢境中更多的畫面和細節。

　　……

　　半個月後。

　　雲氏兄妹來到金雲谷，以結丹修士的身份，向長青真君送去拜帖。

　　結果得知，長青真君在閉關修煉，不接見客人。

　　山門外，雲夢等候了半個月，沒有得到任何音訊。

　　她心情有些失落，在兄長雲昊的陪伴下離開。

　　“徐先生納了妾，且擁有元嬰仙子的伴侶……”

　　雲夢啟程之前就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期待或奢求。

　　百年前，徐先生臨走前為她兄妹二人煉製凝晶丹，還為她留過一樣上乘的結丹靈物。

　　徐先生對她非但沒有虧欠，反而還有恩情。

　　離開金雲谷，兩日後途經一口湖泊。

　　嘩啦！

　　湖中水浪奔湧，天空中雲霧繚繞，下起一陣大雨。

　　水簾下，湖中浮現一隻暗青色的巨大玄龜。

　　“大龜，可是你？
”

　　雲夢望著那隻巨龜親切的踏浪飛來，讓自己坐在龜背上玩耍，一切是那麽的順其自然。

　　雨簾水湖中很快傳來銀鈴般的歡聲笑語。

　　雲夢仙子仿佛回到少女時代，秀發濕漉漉，長裙被水浪浸透，勾勒出豐盈的胸脯曲線。

　　“真是當年那隻水龜？
”

　　雲昊微微張嘴，感應到玄水龜身上若有若無的靈壓，比他見過的結丹後期大修更有威脅感。

　　她們二人即使聯手合擊，恐怕也非對手。

　　不知何時，湖畔坐著一隻身穿法袍的半妖鼠人，打了一個哈欠，衝著雲氏兄妹笑了笑。

　　“化形妖王！
”

　　雲昊身體僵冷，心頭一震，察覺不到對方的法力氣息。

　　相聚半日，天空中的大雨漸漸停息。

　　雲夢心中了然，依依不舍的與玄水龜揮手告別。

　　“這是主人賜予。
”

　　地岩君上前，將一個儲物袋遞給雲夢仙子。

　　“謝真君恩賜。
”

　　雲夢仙子沒有推辭，衝金雲谷的方向，盈盈一拜。

　　她沒有問陸真君為何不接見自己。

　　這趟遠行，解開了雲夢仙子的心中謎團，已經達成目標。

　　她雖然知道真相，但沒有真正覺醒前世。
前世如夢，今生才是現實。

　　雲夢仙子與兄長一同返回風元國，外宗盟。

　　這次遠行，讓她的修行和畫符之道，多出種種感悟，需要一段時間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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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雲谷，長青峰道場。

　　陸長安閉目靜修，心境莫名輕靈了許多。

　　返回大青這麽多年，過去的因果羈絆，他一一處理。

　　尤其是償還欠下師小川的承諾後。

　　此前，他沒有見雲氏兄妹，是不想節外生枝，讓其被魔道內應關注。

　　陸長安主動點醒過蕭青山，對雲夢仙子就沒有這麽做，讓其順其自然的發展，正好兩相比較。

　　往後不少年月，衛道盟和獸王谷相持備戰，並未爆發修仙戰爭。

　　衛道盟權當練兵，整頓內部。

　　獸王谷陣營，自從被地岩君拔除不少內鬼後，低調了許多。

　　在這段平衡對峙的歲月裡，陸長安將主要重心放在修行和神通秘術上。

　　除了有時去烽國，與夏仙子私下幽會，共修《龍鳳雙鼎法》。
隨著雙鼎法的技藝嫻熟，效果更持久，每月去一次足矣。

　　在他這個四階蔔卦宗師有意隱瞞下，其他人並不知道具體蹤跡。

　　……

　　時光荏苒，十年時間過去。

　　長青峰洞府，密室內。

　　這日，陸長安睜開雙眸，漆黑深邃的眼瞳中勾勒玄妙的道紋波動，一閃而逝。

　　“《千機衍神訣》修至第六層，對元嬰期的神識，亦有小幅的增強。
”

　　一股近乎元嬰中期的神識，在密室內浮蕩。

　　此時，陸長安並沒有讓第四世降臨。

　　嗤！

　　一道無形的尖刺，形似長釘狀，將密室內的一株三階靈植洞穿，後者生機瞬間枯萎。

　　《千機衍神訣》對神識之力有諸多妙用，除了各種控傀運用，還包括針對神魂的殺傷秘術。

　　十年苦修，陸長安主修的幾種神通秘術都有精進，譬如《枯木神光》，進展就不小。

　　四階層次的畫符、煉傀技藝，完全穩定下來，不再是初入門檻。

　　陸長安抽空畫製出一批四階靈符，以應對各種情況；部分四階靈木符胚打造的靈符適合蘊養提升。

　　“《千機衍神訣》若是修至第七層，第四世降臨的情況下，我的神識之力恐怕能超過絕大部分元嬰中期，接近元嬰大修士。
那種情況下，足以睥睨東域，對青木真君的威脅也極大。
”

　　“可惜，局勢不允許了。
”

　　陸長安歎了口氣，望向七國盟的方向，那邊的戰局有點崩。

　　不僅如此。

　　近年來，他體內的長青元嬰，產生遙遙的感應，也是來自七國盟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