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老爺子心中的愧疚

　　厲老爺子故作沒好氣的說道：

　　“怎麽啦？
照顧不好自己的媳婦兒，還不許挨幾句罵了！
”

　　倒是厲司夜，他知道厲老爺子是出於真心關心蘇沫沫，所以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轉身徑直坐到了沙發上。

　　他翹著二郎腿，臉上並沒有什麽太多的表情。

　　隻不過那雙幽深的眼睛，十分淡漠的看著厲老爺子：

　　“你是長輩，當然可以罵，不過在罵我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須得通知你一下！
”

　　“什麽事？
我告訴你臭小子，你別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面給我轉移話題，我才不吃這一套呢！
”

　　“我不跟你轉移話題，我隻不過是通知你一聲，明天你得去中心醫院劉院長那裡複查！
”

　　果不其然，厲司夜這話才剛剛落下，他那樣子就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似的，眼睛一翻就要裝暈。

　　可誰知道坐在他邊上的蘇沫沫那叫一個眼疾手快，衝上前去，一把撐住了他的後腰。

　　厲老爺子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蘇沫沫早已經用她那雙火眼金睛看得一清二楚了。

　　如今她用盡全力撐著厲老爺子的後腰，一字一句地說道：

　　“爺爺，你這是幹什麽？
不過就是讓你去醫院裡面複查一下，又不是要去動手術，一一那麽小都比你要聽話！
”

　　老爺子想暈過去，可偏偏身體被撐著根本就動彈不了。

　　見自己裝暈不成，老爺子頓時又有些惱羞成怒了起來。

　　他乾脆睜開了眼睛，直接站直了身體，氣勢洶洶的說道：

　　“我的身體好的很，上一次不是也已經答應你們動了手術了嗎？
你們還在糾結什麽呀？
我現在吃嘛嘛香，睡得安穩，臉色也好，還能給你們帶孩子，為什麽要去複查？
我最討厭去醫院了，就不去！
”

　　見厲老爺子這個時候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氣，厲司夜也是一臉冷漠地站了起來。

　　他目光冰冷的盯著厲老爺子，似乎對於傅征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既然你覺得自己的身體那麽好，那為什麽還要背著我們偷偷吃擴張血管的藥？
”

　　“什麽擴張血管的藥啊？
聽不懂！
”

　　厲老爺子這個時候還在狡辯。

　　隻不過當他看到厲司夜那張臉越來越陰沉，接下來要說的話也隻能硬生生的吞回到了肚子裡：

　　“因為……我不管，我就是不去醫院，說不去就不去，你們休想強迫我！
”

　　厲老爺子的話音還未落下，就直接被蘇沫沫給打斷了。

　　她認認真真的說道：

　　“爺爺你知道嗎？
昨天一整天我和司夜都待在中心醫院那邊。
”

　　“離開的時候，我們還特意去和劉院長見了面，碰了頭……”

　　“以前什麽事情我們都可以依著你，但是這件事情你必須得聽我們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

　　見向來就溫吞的蘇沫沫也下了這樣的死命令，厲老爺子一時間有些氣短：

　　“我……不去。
”

　　他實在是沒法子了，憋了半天隻能憋出這麽三個字。

　　蘇沫沫見厲老爺子脾氣這麽倔強，連忙開口勸說道：

　　“爺爺，雖然說醫院的確不是什麽好地方，但是您要知道，之前您的心臟曾經做過手術，後期進行定期複查那是必然的，您可千萬不要諱疾忌醫呀！
萬一……”

　　蘇沫沫的話音還未落下，就直接被老爺子給打斷了。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還能有什麽萬一啊，就算有萬一也不過就是死嘛！
反正我也一把年紀了，活了這麽多年也算是賺了，不怕死！
”

　　厲老爺子在聽完蘇沫沫的話之後，突然之間就變的惱羞成怒了起來。

　　他那博然大怒的聲音似乎是把一旁的一一給嚇到了。

　　原本十分乖巧的依偎在寶媽懷裡的小一一，在聽到了老爺子的怒吼聲之後，瞬間就嚇得哭鬧了起來。

　　厲老爺子看到這一幕之後，隻覺得無比的鬱悶。

　　他剛才一時情急之下，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小重孫還在身邊。

　　此刻他隻能是扭頭飛快地朝著自己的房間那邊走了過去，一心想要逃避。

　　“爺爺爺爺，你聽我說！
”

　　蘇沫沫也跟著轉過身，飛快的跟了上去。

　　而站在一旁的厲司夜彼時也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他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隨著蘇沫沫的腳步一並跟著上了二樓。

　　當他們兩個人走到這老爺子的房門口的時候，發現老爺子這會兒正半跪坐在書桌的前面沉默不語。

　　此刻，他那張蒼老的臉上，表情無比的複雜。

　　在他那滿是皺紋的掌心裡放著的，正是被他小心翼翼封起來的厲老太太的照片。

　　遠遠的，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能夠聽到厲老爺子用一種十分疲憊且蒼涼的聲音，小小的說道：

　　“老伴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麽心急的想下去陪你呀，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待在下面是不是很孤單很寂寞很害怕呀？
年輕的時候你就最怕黑了，可沒想到老了還要一個人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待上這麽長的時間，我有愧呀……”

　　厲老爺子愧疚地撫摸著老伴的照片：

　　“你知道嗎？
以前我老和你說，等司夜長大了我就去陪你，結果一眨眼他就讀大學了，等他讀大學的時候，我又說等他大學畢業我就去陪你，結果一轉眼他都已經結婚了，我又說，既然他都已經結婚了，那就等我抱到小重孫之後再下去陪你好了……”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厲老爺子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了起來：

　　“可是現在呢，小一一出生了，我每天看著司夜和沫沫他們一家六口人開開心心的，還有四個孩子陪著我，我突然之間又有些舍不得了……“

　　”老頭子我還想看著一一伊長大，看著我兩個小孫子娶媳婦，看著僅僅那個小家夥嫁人呢！
”

　　“怎麽辦呢老伴兒啊，其實上一次在動完手術之後，我就覺得胸口有些不太舒服，我也不太願意去複查，倒也不是因為我怕死，隻是我怕我騙了你這麽多年，到時候遭了天譴，司夜他們該怎麽辦呀……”

　　“爺爺……”

　　站在門口的蘇沫沫聽到了厲老爺子的這些嘀嘀咕咕之後，一瞬間覺得無比的心酸。

　　一開始他們都不太能夠理解，為什麽厲老爺子對於去醫院複查的這件事情感到如此的抗拒。

　　而現在，在聽了他內心的獨白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那麽抗拒去醫院，竟然是這個原因。

　　竟然是因為心中的那一份愧疚。

　　竟然是因為對自己還有幾個孩子那樣的不舍得。

　　就在蘇沫沫沉浸在憂傷的情緒之中的時候，她身邊突然響起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

　　當他扭頭朝著自己的身後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原本冷靜的站在身旁的厲司夜，他那靠在門框上的手指已經緊緊的攥了起來。

　　因為用力過度，此刻他的關節已經開始微微泛。

　　很明顯，厲老爺子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對他的情緒也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隻不過厲司夜這個家夥向來高冷，絕對不會輕而易舉地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蘇沫沫悄悄地轉過身去，將懷裡的小一一遞給了厲司夜，然後輕輕地推開了房門，一個人走了進去。

　　她就這樣安靜無比的坐在厲老爺子的身邊，那雙纖細而白皙的手，輕輕的握住了厲老爺子那雙滿是皺紋的乾枯的大手。

　　原本還沉浸在回憶中的厲老爺子，先是愣了一下。

　　不過當他擡頭看到蘇沫沫的時候，突然之間又回過了神來。

　　“沫沫，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呀？
怎麽也不敲門？
”

　　“爺爺！
”

　　蘇沫沫就這樣坐在了書坐的邊上。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將自己的臉靠在了厲老爺子的手背上，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

　　“爺爺你知道嗎？
如果我是奶奶的話，我一定會希望你能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活著，隻有這樣你才能夠代替我陪著司夜一起成長，看著他成家立業，看著他的孩子出生，然後看著你的孫子健康快樂的長大……”

　　“因為隻有這樣，隻有你好好的，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才能彌補我錯過的這些無比美好的歲月和時光。
”

　　“以後當某一天，我們如果真的還能再相見的時候，我沒有經歷過的這些美好和天倫之樂，你還能夠再轉述給我，爺爺，您知道我的意思嗎？
”

　　蘇沫沫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溫柔到了極點。

　　厲老爺子低頭看著她，恍惚之間甚至有一種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老伴的錯覺。

　　他心中頓時受到了很大的震動，眼眶一瞬間就泛紅了。

　　他喃喃自語：

　　“真的嗎？
真的是這樣的嗎？
你真的不會怪我嗎？
怪我這十幾年來沒有信守承諾沒有早點下去陪你，讓你孤孤單單的……”

　　蘇沫沫坐了起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當然是真的！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活著，開開心心，鍵健康康的活下去！
我會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的。
”

　　厲老爺子就這樣呆呆的看著蘇沫沫。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他的臉上終究是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他伸手在蘇沫沫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沫沫，謝謝你。
”

　　“爺爺，我相信你一定會代替奶奶看著幾個孩子長大，然後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看著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

　　”奶奶沒有經歷過的一切，你都會替她好好的經歷！
”

　　蘇沫沫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無比的堅定，那張俏麗的臉上寫著滿滿的溫情。

　　“我隻希望這一次去複查之後，我的身體並無大礙，真的能夠活到幾個孩子結婚的歲數那就好了。
”

　　厲老爺子好像突然放下了心結，一下子笑出了聲音。

　　在聽到這話的蘇沫沫一下子愣住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爺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難道你答應我們去醫院做複查了嗎？
”

　　厲老爺子笑著點了點頭，他伸手在蘇沫沫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我總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在世就是有生有死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上一次的手術果真在我的體內留下了什麽後遺症，那就代表你奶奶在下面很孤獨，需要我去陪伴他，畢竟我陪了司夜這麽多年，也該去陪陪你們的奶奶了……”

　　“爺爺，您不能說這種話……”

　　這一次蘇沫沫的話還沒說完，厲老爺子就直接將她的話頭給截斷了。

　　他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我不是都已經答應你明天過去到中心醫院那邊去複查了嗎？
不要再多說了，時間不早了，你還受了傷，趕緊回去早點休息吧！
”

　　蘇沫沫原本還打算說些什麽，可是當她對上了厲老爺子那篤定的目光之後，隻得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

　　不過她才剛剛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口袋裡面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蘇沫沫低頭將手機掏出來，這才發現屏幕上面顯示跳動著的竟然是方心辭的名字。

　　她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難不成是那邊已經有什麽消息和線索了嗎？

　　想到這裡，蘇沫沫便加快了腳步。

　　她將身後的房門關上之後，走到了門邊，一把將厲司夜拉回到了臥室，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心辭，你那邊是不是已經查到什麽消息了？
”

　　電話那頭，方心辭在開口說話的時候，語氣裡面明顯的夾雜著幾分緊張和小心翼翼。

　　“沫沫，今天下班的時候，我特意留了一個心眼，我發現王姐她鬼鬼祟祟的在動我哥的電腦，我很擔心她是不是想刪掉什麽證據，所以我就偷偷的切斷了電源。
”

　　“現在辦公室的門鎖了，也停了電，公司的門口用的是電子鎖門打不開，我和王姐都被困在了公司裡面。
”

　　蘇沫沫的目光一閃，她連忙開口說道：

　　“這樣吧，你在工作室那邊等我一下，我現在馬上就趕過去。
”

　　當電話被掛斷之後，蘇沫沫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起手包就要轉身離開。

　　不過她這個舉動卻讓厲司夜皺起了眉頭。

　　厲司夜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看到她神色緊張的模樣，便追問道：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

　　蘇沫沫緊緊的皺著眉頭，她的語氣有些莫名：

　　“方心辭現在被困在了工作室裡面，她剛剛打電話來告訴我，說是我們部門負責人在動方一搏的電腦，她擔心是不是想要毀滅什麽證據，所以情急之下將電源切斷，這個時候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所以打電話向我求救！
”

　　“我陪你一起去。
”

　　厲司夜在聽到蘇沫沫說完這番話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一把拽起了手邊的外套。

　　蘇沫沫也轉身拿了一個外套，披上之後就匆匆的跟在了厲司夜的身後，一起離開了家。

　　如果換做平時，公司那邊出了什麽事情，她一定會一個人去解決。

　　現在天色也已經不早了，加上如果事情的背後主謀真的是王姐的話。

　　如今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想要毀滅證據的時候被方心辭抓了個正著，她很有可能會做出什麽喪失理智的行為來。

　　自己一個人孤身前往，實在不是什麽穩妥的事。

　　所以她才會在厲司夜開口說要陪她一起去的時候沒有拒絕。

　　因為這一次的事情比較緊急，厲司夜的車速也一步一步地提高。

　　原本要四十分鍾的路程，因為避開了早晚高峰，他們花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就已經趕到了工作室。

　　當他們站在工作室的門口，發現辦公室裡面一片漆黑。

　　即便是在玻璃門外，他們也依舊能夠隱約聽到從辦公室裡面傳來一陣陣斷斷續續的爭執聲。

　　而且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雙方的情緒好像也越來越激動。

　　厲司夜在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尋找了一番，發現了電源開關的位置。

　　他重新將電源給接上了，黑暗之中，原本還在跟王姐爭吵的方心辭看到電燈亮起來之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轉身就朝著門口那邊跑了過去。

　　因為剛才她摸黑已經偷偷給蘇沫沫打了個電話。

　　這個時候突然來電，一定是蘇沫沫趕過來幫她了。

　　有了第三個證人作證，什麽事情就容易說清楚了。

　　王姐被方心辭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她回過神來，看到方心辭要跑，二話不說連忙拔腿就追了上去。

　　當方心辭跑到門口正準備去拉拽大門的時候，迎面跑過來的王姐一把重重地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臉上寫滿了焦灼和不安：

　　“心辭，心辭，你聽我解釋，你冷靜一點，先聽我解釋好不好？
”

　　隻可惜這個時候的方心辭早已是心急如焚。

　　她一想到厲司夜和蘇沫沫極有可能就在辦公室的外面，她滿惱子滿心眼裡面就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拚盡一切，盡快的還自己的哥哥一個清白。

　　哥哥有病這件事毋庸置疑。

　　可是如果因為有人利用了這一點讓哥哥去做壞事的話。

　　不說哥哥是全然沒有責任的，至少他想侵害蘇沫沫並非發自他的本心。

　　到時候厲司夜也能夠網開一面。

　　一想到這一點，方心辭變得越發的急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