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遲曜這番話,擲地有聲,完全不心虛。
夏初初看着他,一時間……茫然了。
怎麼可能?
那鑒定結果,是她親眼所見,是厲家所有人都默認了的鑒定結果。
現在慕遲曜卻告訴她,她和厲衍瑾先生……完全沒有身份上的關系?
這要夏初初怎麼相信?
她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你覺得我有什麼必要騙你?
”慕遲曜又說道,“我再強調一次,夏初初,這個孩子,你可以生下來。
”
她整個人忽然就晃了晃,像是站不穩似的。
慕遲曜看她這樣,趁着她對他沒有什麼防備的時候,快速的沖過去,一把扶住了她,同時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回去吧。
”他說,“我有的是時間,還有證據和理由,慢慢的和你說清楚。
”
“不……”夏初初搖頭。
“你現在就跟我說清楚,現在!
我等不及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鑒定結果明明說有身份上的關系的,明明有的,媽媽和厲衍瑾先生,都承認了這個結果。
”
“是,厲衍瑾也不過和你一樣,是受害者。
”
夏初初反手緊緊的揪住慕遲曜的衣袖:“你告訴我,你快說,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那份鑒定結果……是假的?
”
“是假的。
”慕遲曜點頭,“我可以肯定。
而且,我也已經找過那位醫生了,這裡面,有人利用了厲衍瑾的信任。
總之,有些複雜。
”
“那你為什麼好端端的,會懷疑這結果?
”
“不是我懷疑,夏初初,你還記得,你和顧炎彬婚禮的前一天晚上,舉行了晚宴嗎?
”
“怎麼會不記得……”夏初初喃喃的說,“就是那次,發生了爆炸,厲衍瑾先生才會失憶,才會忘記我的。
”
“早在爆炸之前,厲衍瑾從夏志國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厲妍曾經在夏志國面前,無意中說漏了嘴。
”
“我媽媽……說漏了什麼?
說厲衍瑾先生不是她的弟弟?
還是,我……不是她的女兒?
”
“厲衍瑾不是厲家人。
”慕遲曜看着她,“你是厲妍的親生女兒,但是厲衍瑾,不是厲妍的弟弟,同理,他也不是你的厲衍瑾先生。
”
“爸爸知道!
原來爸爸知道,他明明知道……他卻,他不告訴我?
他怎麼不說?
”
“夏志國根本不知道你和厲衍瑾相愛過,他怎麼可能會輕易的說這種秘密呢?
”
夏初初腦海裡靈光一閃:“難怪,難怪晚宴上,我到厲衍瑾先生那桌去敬酒的時候,他看向我的目光很不一樣,我還以為,還以為……”
她還覺得,是因為她要結婚了,厲衍瑾先生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情緒。
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厲衍瑾先生是知道了這個秘密。
“我不是厲衍瑾,我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如果沒有爆炸,正常情況下,那天晚上,他一定會把事情真相告訴你的。
”
“可是厲衍瑾先生沒有機會說……”
“他不可能明明知道你和他可以在一起,還眼睜睜的看着你嫁給顧炎彬,這不可能。
”
夏初初無力的靠在車門上:“為什麼要發生爆炸?
為什麼要讓厲衍瑾先生受傷……”
原來,原來,在那個時候,她和厲衍瑾先生,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惜命運無常,這命運的齒輪一旦轉動,誰也無法改變,隻能被推着前進,不能回頭。
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太讓她不能接受了。
“本來,雖然厲衍瑾受傷住院,但是他在得知事情之後,第一時間告訴了我,我應該要幫助他的。
可誰想到,他醒來之後,卻都忘了……”
夏初初擡頭看着他:“慕遲曜,你是自始至終都知道真相的人,你看着我在這樣感情的漩渦裡苦苦掙紮,你看着厲衍瑾先生忘記我,又愛上我,你原來一直什麼都知道啊!
”
“我是知道,但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我隻是一個旁觀者,我無法替你們做出決定。
就像現在,我告訴了你,你可以和厲衍瑾在一起,但你如果不願意去找他,我也沒有辦法。
”
“我,找他……”夏初初垂下了眼,“他都忘記了,我找他,他也記不得了。
”
“但是他愛你。
”
“可這份愛不完整。
”她說,“他不會想起這個孩子到底怎麼來的,他不會記得我們是怎樣相愛的,他的記憶,始終有殘缺。
”
“隻要相愛,這些沒有了,遺失了,那又怎樣呢?
”慕遲曜說,“你和厲衍瑾,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的去制造屬于你們的回憶。
”
“一輩子那麼長,那麼長……”
夏初初狠狠的咬唇,用疼痛來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她問道:“可是,難道,慕遲曜,就僅憑我爸爸的一句話,你們就可以完全相信嗎?
萬一是錯的呢?
你們找到了醫生,那份鑒定結果,就是醫生親自送到厲家來的!
”
“我私下查過。
”慕遲曜說,“用厲衍瑾和厲妍的頭發标本,私下再次找醫院鑒定過。
”
“結果是……什麼?
”
慕遲曜緩緩的回答:“和夏志國說的,一模一樣。
“
夏初初的手撐着車窗上,手指的指尖輕輕的顫抖着,反應出她現在有多無助。
“原來他不是我的厲衍瑾先生,不是……”夏初初眨眨眼,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我卻叫了他這麼多年的厲衍瑾先生。
”
“是的,夏初初,有你爸爸親口說的話作證,有我重新檢驗過的身份上的結果,有當時的鑒定醫生的親口回複,三重保障,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
”
“他不是我厲衍瑾先生,”夏初初卻一直都在反反複複的呢喃着這句話,仿佛着了魔一樣。
她喊了這麼多年,是錯的。
她愛了這麼多年,其實是對的。
是非黑白,善惡對錯,都被颠倒了。
可是,她和厲衍瑾先生相愛的這些年裡,兩個人中間橫跨着的巨大鴻溝,就是這個身份上的親情。
慕遲曜見她魔怔的樣子,忍不住輕聲喊道:“夏初初,你……沒事吧?
”
她搖搖頭,想說沒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隻有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落。
她不想哭的,甚至,夏初初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