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開車便朝醫院去,整個過程,他沒再說一句話,隻是嘴角雖輕微勾起,但也掩飾不住他臉上的蒼白。
他應該是受傷了。
那一棍子打在他後背,他整個人跌在地上好久都沒起來,該是真的傷到了。
果不其然,待抵達醫院檢查後,陳宴後背雖沒骨折,但軟組織挫傷嚴重,周棠也看到他後面的傷勢了,長長的一條淤血的傷痕斜斜的橫亙在他的後背,刺眼而又猙獰。
醫生勸陳宴住院,陳宴依舊回絕,無奈之下,醫生隻給陳宴開了些藥,讓他回家仔細的養著。
回去時,眼見陳宴朝駕駛室去,周棠低著嗓子說:“我來開吧。
”
陳宴擡頭看她一眼,將她眼裡的所有沉重之色收於眼底,目光流轉了幾下,點了頭。
周棠神色稍稍松了半許,徑直朝車子走去,待坐上駕駛位後,陳宴也跟著在副駕坐了下來。
周棠轉頭掃了他一眼,眼見他連安全帶也系好了,才開車往前,或許是腦子裡一直不斷回放著陳宴後背的傷,周棠忍不住說:“醫生的建議,你該聽的,你後背的傷挺嚴重的,住院的話,該是安全一點。
”
“你每次難得的關系我,似乎都在勸我住院。
”他漫不經心的說了這話。
周棠想起來了,上次陳宴主動找她求助,說是胃痛難忍,讓她帶他去醫院看看,那時候,醫生的建議也是住院,然而陳宴沒住,她忍不住勸了幾句。
沒想到每個多久,事情重現,她再度陪陳宴去了一趟醫院,也再度看到陳宴對他的身體似乎完全不重視,無論是胃痛還是後背的傷,他幾乎都不放在眼裡。
他對他自己,是真的淡漠。
“隻不過我不是紙糊的,這點小傷比起以前高中被人群毆所受的傷,輕多了,回去吃點藥就成,死不了。
”
正這時,他再度輕飄飄的說了這話。
周棠緊著嗓子說:“人不比當初,你高中那會兒年輕,身體素質好,但現在……”
沒等周棠後話道出,陳宴便打斷道:“覺得我年紀大了?
”
“我不是這個意思。
”
陳宴當然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周棠這會兒下意識的嘮叨和叮囑,無疑是在關心他的身體,也無論周棠是否是因為他的恩情還是其它的緣故在關心他,他都是,喜歡的。
“我即便年紀大了,也沒那麽弱,一棍子而已,養養就行了。
”陳宴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回了這話。
周棠忍不住再度瞥他一眼,“或許你自己覺得你什麽都可以,但陳宴,身體是自己的,偶爾多關心關心你自己,沒壞處,而且你現在什麽都有了,無論是金錢與權利,事業與人脈,你都有,所以這個時候,你越該養好自己的身體,去好生的享受這些。
”
畢竟,前半生那些跌跌撞撞的苦難已經過去了,如今終於逃出了泥濘,本該享樂了,但身體垮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周棠的話充滿了誠懇的勸慰,然而陳宴聽了隻勾唇淡笑了一下,沒什麽太大情緒的說:“我這人不在乎金錢與權利。
我前半生因為我媽而活,如今我媽走了,後半生,我就隻為……”
話到這裡,他沒再出聲,但落在周棠臉上的目光,卻透著一種遙遠的悲涼與希冀。
周棠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頭有些發虛,故作自然的挪開視線。
眼見她這般故作躲避的姿態,陳宴目光沉了半許,和盤托出,“後半生,我就隻為你而活。
周棠,你一直說我性格不穩,精神也有問題,你說得沒錯,我的確陰暗偏執,對某些感情無法控制,我知道我心理出了毛病,也看過心理醫生,但我,走不出去。
”
周棠臉色微微白了半許,深吸一口氣,“我和你不合適。
”
“我們可以重新磨合,這次由我來配合你,我願意改。
”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
“感情可以培養,我可以等你,等你重新喜歡我。
”
“陳宴,能不能別這樣?
我不值得你這樣,而且我們真的不合適,我現在也隻想好好的工作,不想談任何感情。
你既然知道你偏執,或許你可以嘗試去和別人談一段感情,等你愛上別人了,你就走出來了。
”
周棠緊著嗓子建議。
卻是這話落下,陳宴徹底沉默了下去,沒再出聲。
周棠歎了口氣,“陳宴,對不起,如果我的話讓你不開心,我願意道歉,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徹底的走出來。
”
陳宴依舊沉默。
直至車裡氣氛壓抑沉寂了許久許久,也直至車子抵達了酒店外,陳宴才低沉沉的朝周棠說:“我的感情,你不願接受我能理解,但周棠,你沒資格將我整個人和我的感情推給別人。
”
嗓音落下,陳宴起身便下了車,徑直走入了酒店。
周棠急忙下車跟去,終還是覺得在他因為她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後還給他說這些影響他情緒的話,的確有點不道德,也有點不合時宜。
然而無論她怎麽委婉的跟在陳宴身後說話,陳宴都沒理她,直至他步入他的套房並關了門,他也沒再回頭朝周棠看一眼。
周棠知道,這次又觸了陳宴的逆鱗了。
心理有毛病的人,是真的不好溝通,不過這點並不妨礙她心裡增生而來的愧疚。
她終究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對陳宴說那些的,畢竟,陳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受傷嚴重,她這會兒更該做的,或許是安慰他。
可安慰這東西,把控力度也難,稍稍過頭了,就容易適得其反,給陳宴造成更加嚴重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