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
」
醫院裡,薑慕晚望著站在跟前渾身散著疲倦之意的顧江年。
柔聲問道。
大抵是極少見人倦意如此濃烈,顧太太問這話時,雙手不自覺的落在他腰側。
輕緩的撫摸著,溫軟而又帶著濃厚愛意。
「回家。
」
「回家?
」
男人溫溫點頭:「恩、回家。
」
醫院住久了不舒服,但凡是有點點辦法,顧江年都不會讓薑慕晚待在一個不舒服的環境裡。
「外面?
」
「穩妥了,回去住著,等他們狗咬狗就行。
」
顧江年的局,謀得很大。
梅家在中間,四周散開是他們各自盟友。
隻要梅瑤進去了。
梅家不死也的涼透了。
這夜晚九點,顧江年帶著薑慕晚避開守在外面的記者。
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醫院。
這波,歸的是觀瀾,而非宋家。
隻因宋家大院外,早已被記者圍堵的水洩不通。
難以安寧。
觀瀾別墅內,薑慕晚將一推開門進去,就聽見此起彼伏的電話聲響起。
而無一人的言語聲。
觀瀾別墅的客廳裡,呈現出一眾及其奇怪的氣氛。
宋家人或站或坐或拿著書,或逗著貓。
手機統一丟在了茶幾上。
響的響,震動的震動。
好不熱鬧。
「回了?
餓不餓?」宋蓉一見薑慕晚歸來就迎了上來。
「你可回來了,你在不回來這兩隻貓就要禿了。
」
宋思慎睨了眼正在逗貓的宋思知,跟薑慕晚告狀。
「就你會嗶嗶?
我又沒擼你。
」
宋思知橫了眼宋思慎,覺得還不夠解氣,又補了一刀:「幹啥啥不行,告狀第一名。
」
「不問我拿錢了就硬氣了是不是?
」
這狗東西——————顧江年附體?
薑慕晚望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
心都暖了幾分。
握著顧江年的手緊了緊。
後者回握。
四目相對的瞬間。
薑慕晚一頭紮進了顧江年的懷裡。
惹得人心頭一陣暖意。
正仰頭想說什麼。
顧江年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
「乖,去陪陪外公跟媽媽,我去接個電話。
」
薑慕晚點了點頭。
書房內,顧江年伸手接起電話。
那側話語從耳邊傳來:「李沐來找過了。
」
「然後?」
顧江年問著,伸手準備拉開抽屜抽根煙出來。
而後想起什麼,又將抽屜關上了。
按了內線,讓蘭英送杯茶上來。
「老東西中風了,也沒然後,就是跟你說聲。
」
「梅家你準備怎麼辦?
」
顧江年聞言,冷蹙的笑了聲:「動我妻兒,你說怎麼辦?
」
這話,他說的及輕。
但掩不住胸腔中的殺意。
席修澤靜默了
他理解不了顧江年的這抹殺氣。
但這不是顧江年的錯。
錯在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還沒有堅定想要守護的人。
所以他難以理解顧江年的這句,動我妻兒,你說怎麼辦?
「還得請你在幫我一個忙。
」
「你說。
」
.................
「老爺,楚秘書電話。
」
樓下,老管家將電話遞給老爺子。
他伸手接過。
凡在耳邊。
聽聞對方言語什麼,就收了電話。
「怎麼了?
」宋譽溪問。
老爺子端起茶杯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
「閣下在門口。
」
宋家人:............
宋思知聞言,揉貓的動作一頓:「那您還挺淡定。
」
「事已至此,先喝口茶。
」
宋思知:..........
晚間十點。
夏以深站在觀瀾別墅門口時,看見院子裡的芍藥,眼眸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眼底的情緒淡淡的泛濫開來。
但這情緒,極快的就被他壓下去了。
他年幼時覺得宋蓉是牡丹,端莊大氣,身上有國母的溫婉端莊。
後來,他才知道,她是芍藥。
端莊大氣都是教養使然,她的骨子裡是叛逆且有主見的。
仍舊有一份執擰。
是以多年來,夏以深不喜歡芍藥。
對芍藥有著莫名的敵意。
可今日,卻在觀瀾別墅的院子裡看到了滿院子的芍藥。
夜幕中。
宋蓉著一件中式茶服站在門口。
靜默的站在門口迎接他。
昏暗的燈光下,她像個仙子。
站在芍藥中的仙子。
儘管他並不喜歡芍藥。
可仍舊掩蓋不住她本身的風華。
「來了?
」
「恩。
」
「進去吧!
老爺子在裡面。
」
宋蓉說著,側開身子讓夏以深進去
楚兵站在院子裡望著宋蓉,後者那淡泊的姿態叫人移不開眼。
半晌,蘭英端著茶盤出來,擱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且拿了兩個蒲團放在凳子上。
宋蓉望著楚兵,淺笑道:「楚秘書,一切喝杯茶?
」
六月的夜晚,晚風漣漪。
宋蓉坐在院長子,提起茶壺給楚兵倒了杯茶:「楚秘書知道閣下跟宋家的故事嗎?
」
楚兵一愣,沒想到宋蓉上來問這麼一句話,有些堅硬的點了點頭:「閣下跟我說過些許。
」
「恩?
」
宋蓉這個輕飄飄的恩字帶著詢問之意。
「說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得幸於宋家的培養。
」
宋蓉聞言,笑了。
隻是這人涵養實在是太好了。
這一笑,讓楚兵看不出絲毫情緒。
「薏仁茶,祛濕,楚秘書。
」
宋蓉將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客廳內。
老爺子望著夏以深。
沒有言語。
「關於科研所的事情我還是希望老師能夠三思。
」
夏以深上來就開門見山,沒有直白的寒暄言語。
他跟老爺子都實在是太過了解對方了。
許多事情無須言語,一個眼神就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無限深意。
「這是三思過後的決定。
」
「閣下想製衡我們,能理解,從古至今,忌諱獨權,但閣下知道,我這人,護短。
」
「科研可以放棄,但家人是我的底線。
」
「三四十年前,我能僅憑一己之力不顧眾人目光將你護在宋家的羽翼下,彼時的我有多決絕,現如今的我,亦是。
」
夏以深望著老爺子的目光逐漸沉冷下去。
客廳裡的氣氛逐漸變的沉默。
「您覺得我該如何處理這次事件?
」
「依法處理。
」
老爺子甩出及其官方的四個字。
依法處理,換言之,殺人償命。
「依法處理之後,我還希望老師能收回辭呈。
」
為了一個梅家,舍掉一個宋家,並不值得。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這位上位者自然也知曉。
「國家需要我,我自然義不容辭,但我尚且還沒有偉大到為了國家大義拋棄家人的地步,閣下。
」
老爺子最後兩個字,咬的及其清楚。
就好似他們之間真的如古代君臣一般。
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夏以深望著老爺子,到底是長者,即便此時,他心中情緒翻湧。
許多話,也難以言明。
院外,宋蓉端著一杯薏仁茶坐在石凳上。
跟楚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聽聞大門的響動聲,楚兵起身。
退出了院外。
而蘭英呢?
適時的端上來一盞乾淨的杯子。
楚兵看出來了。
宋蓉想跟他聊是次要的。
她坐在院子裡,是在等閣下。
「閣下在老爺子身邊待了這麼多年,什麼都學了,就識人這點沒學到。
」
宋蓉倒了杯茶遞給夏以深。
後者聞言,端起茶盞撥了撥:「宋老師學到了?
」
這是一句反問句。
但語調裡的諷刺令人難以接受。
「身為君王若無慧眼識英雄的本事,負的是全國人民,我一介凡人,沒有也無所謂。
」
宋蓉對夏以深,沒有外人對帝王的那股子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相反的,她像是帝王身邊的諫臣。
有什麼說什麼,戳著別人的痛處。
絲毫不在乎他的痛。
那淡然的模樣像一面鏡子,照亮著夏以深的痛處。
宋蓉的存在就是在告訴夏以深。
他忘了初心,忘了本。
忘記了自己的出發點。
他已經是淤泥了。
而宋家人卻還純潔的立在高台上,還是那個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