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1章
雲喬回到了燕城。
她跟席蘭廷、雲佳簡單說了說莺莺的決定。
席蘭廷表情淡然。
雲佳小心翼翼看了眼父親神色,又問雲喬:“莺莺會介意我們去看望她嗎?
”
“不會。
”
雲佳:“那也行吧。
”
别墅内安靜了下來。
雲喬坐在沙發裡,打開平闆。
她有一堆工作要處理。
可她不停走神。
席蘭廷坐在她身邊,接過了她手裡的電腦,扔到旁邊:“想和我聊聊嗎?
”
雲喬低垂視線:“不知聊什麼。
”
“怪我嗎?
”他問。
雲喬搖搖頭:“這世上隻我沒資格怪你。
”
“不論資格,隻論你的心。
”他說,“日子很長,你我難道要做怨偶?
”
雲喬深吸一口氣。
“蘭廷,死了兩個人。
”她道,“她們是活生生的,有關心、愛護她們的人,也有她們的理想。
我如何交代?
”
席蘭廷沉默。
良久,他才說:“對不起。
”
雲喬看向他:“我知道你沒有錯,我們要替自己打算。
可我們也做了惡。
我不是怪你,而是内疚。
”
“這是我的惡,我來承擔。
”他道,“你想我怎麼辦?
”
“我想不到。
對丫丫的母親,怎麼彌補都無用,她女兒回不來了;窦豆沒有至親,卻也有人愛她。
”雲喬說。
“可以懲罰我,别離開我。
”他道。
雲喬輕輕擁抱着他。
她歎了口氣。
她盡可能彌補。
她更改了丫丫母親的記憶,營造出一種孩子病故的假象,又拼命彌補她。
她知道,這些都是假慈悲。
雲喬站在丫丫母親面前的時候,覺得自己無比醜陋。
窦豆沒有至親。
不過,雲喬先跟工作室衆人說了窦豆的情況,隻說她跳海了,準備好她的後事和公關輿論。
程元猛然站起身:“什麼叫她跳海了?
”
雲喬:“你坐下。
”
“她到底怎麼了?
”
“她死了。
”雲喬說。
程元的情緒很激動:“老子不信這種鬼話!
她好好一個人,突然不見了,說她死了?
”
雲喬單獨安撫了他。
她甚至給他用了點安神咒,讓他的情緒逐漸穩定,也接受了這件事。
程元這天心情很糟糕。
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宋瓒卻來找他了。
宋瓒欲言又止。
“你到底有事沒有?
沒事滾蛋。
”程元煩躁說。
宋瓒坐在他家的沙發裡,吞吞吐吐:“程元,窦豆人呢?
”
窦豆不見了好幾天。
程元腦殼似被什麼狠狠刺了下。
“不知道!
”他惡狠狠說。
他态度惡劣,宋瓒卻似不覺。
宋瓒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
他對程元說:“我想去追求她。
十年二十年,我也不在乎。
我想去彌補。
程元,你不要和我搶。
”
程元的情緒是撕裂的。
洶湧的波浪,被安神咒穩穩壓住,故而他内在燒灼,情緒平靜,從抽屜裡掏出香煙。
他沒讓宋瓒,自己點了一根。
輕霧騰起,燒灼的感覺在肺裡沖撞,程元的内在隐約調和了些。
“程元,之前那隻小狗,是我的錯。
我不該為了得到它而不擇手段。
我向你道歉,你是我爸爸。
”宋瓒說。
程元更加用力吸了一口煙。
“我們的恩怨,兩清了嗎?
”宋瓒問他,“你往後别跟我搶窦豆,行麼?
程元,我知道你喜歡她。
”
程元笑了下。
笑容逐漸猙獰,失控般詭異。
他放聲大笑,眼淚卻順着眼眶滑落。
所有人都說他在玩、在鬧,包括他自己。
隻他的“死敵”最了解他。
宋瓒知道他喜歡窦豆。
是的,程元喜歡窦豆。
程元的眼淚,流淌了滿臉。
宋瓒被他吓一跳。
“怎麼了?
”宋瓒問他。
他隐隐不安。
良久,程元哽咽着告訴他:“宋瓒,窦豆死了。
”
“什麼鬼?
”
“她死了,她跳海自殺了,宋瓒。
你他媽的,你毀了她,你毀了她的一生!
”程元猛然站起來。
他狠狠揪住了宋瓒的衣領。
窦豆生下來就苦,又因為天生漂亮,嫉妒讓她承受了更多的惡意。
沒人保護的美貌,一直都是她的負累。
她傷痕累累長大、謀生。
宋瓒打破了她的頭,其實是将她整個打碎,她四分五裂。
她在被打碎之前,簽約了經紀公司。
大家想要她做搖錢樹,拼命修修補補,将四分五裂的她一點點粘起來。
誰都可以看到她滿身的裂痕,包括熒幕前的觀衆。
他們說她“喪”。
程元是喜歡她的。
感情它沒有原因,混亂而矛盾。
可小霸王又很年輕、自私,同時沒有任何閱曆。
他做不了窦豆的救贖,生怕他稍微用力靠近,會讓她碎得更厲害。
窦豆和周棟呈睡的時候,程元那幾天情緒特别糟糕。
程元總在問自己:“我應該往前一步嗎?
”
如果他去追求,窦豆會是下一個小狗,會死在他和宋瓒手裡嗎?
宋瓒又舍得放下嗎?
程元不想加劇她的痛苦,故而他站在安全線外面。
他像個大人一樣,忍着自己的心動,不去觸碰。
他以前喜歡雲喬,現在喜歡窦豆,将來他會喜歡别人。
感情本就是一時情緒的觸動。
可他萬萬沒想到,窦豆死了。
雲喬給他看了窦豆的遺書,一式幾份,而且是好幾個月前寫好的。
窦豆破碎不堪的生活,沒有給任何人機會去修補,她選擇結束了。
“宋瓒,你他媽的畜生,窦豆她死了,你是她的劫。
她要是能停止愛你,她就不會死。
”程元哭着說。
對“威廉”的感情,是窦豆的毒藥。
宋瓒愣愣的。
“你說什麼?
”他反問程元,“你胡扯什麼?
”
他推開程元,快步跑了出去。
他去找雲喬了。
這天深夜,有人匿名發了消息,說窦豆的經紀人雲喬拿了她的遺書去警局報案。
暫時報窦豆失蹤。
窦豆最後的痕迹,是醫院。
然後那天天氣特别不好,不知什麼幹擾了監控攝像頭,窦豆就這樣原地消失了。
也有人爆料,說窦豆租船出海,那艘船至今都沒還回來。
網絡上被窦豆的消息充盈。
“是炒作嗎?
這個女人最擅長炒作了,她估計有新戲要上。
”
“不會真的自殺吧?
明星壓力這麼大嗎?
”
窦豆的遺書,出現在她社交賬号上;隐約有一段錄像,證明她出海去了。
這個案子關乎重大,輿情太大了,警方需要給公衆一個交待。
各方面的線索佐證,窦豆死了。
公布她死訊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
雲喬給她辦了個簡單葬禮。
程元出席,站在那裡有點僵,也有點懶散。
“……我想休息。
”他對雲喬說,“我去念幾年書吧。
最近發生很多事,讓我覺得肚子裡沒點墨水不行,很容易陷入虛無,沒有精神世界的支撐。
”
雲喬:“可以。
”
“我的合約……”
“我會資源置換給别人。
老實跟你說,我也累了。
這些事叫我心力憔悴,我也打算撤了。
”雲喬道。
程元輕輕歎了口氣。
他說放下就放下,後續又做了三個月工作,把自己手頭的事做完,就去念書了。
而宋瓒,他也做了改變。
窦豆葬禮後,宋瓒失蹤了。
不過在信息發達的年代,宋家很快找到了他。
他去做和尚了。
不是宋玺那樣的苦修,而是剃了頭發。
宋家父母對他的決定,沒有反對。
孩子都有自己的修行與磨砺,要一點點打磨血肉,父母代替不了。
活着就行。
雲喬也在接交自己的工作。
她手頭的藝人,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名氣、在圈内地位,以及自己的經紀團隊。
沒了雲喬,他們的日子可能沒之前那般順暢。
但“開挂”結束後,他們也能在娛樂圈站穩腳跟。
“你會離開燕城嗎?
”聞路瑤問她。
雲喬:“不會。
我隻是想放松。
你放心,我和蘭廷會一直在你身邊。
”
聞路瑤:“如果你們有好的去處,可以去。
十年回來見個面就行了。
”
“暫時沒有,他想研究航天。
”雲喬說,“我則是沒什麼追求。
這些年我該做的都做過了。
”
她和席蘭廷在燕城住了三十年。
她隐居,除了朋友們沒人能找到她。
曾經名震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說消失就消失了。
聞路瑤拿了一個又一個的大獎,票房成績也卓越。
蔣甯和司徒筠生了兩個孩子。
第二個孩子身體不太好,蔣甯就半息影照顧她。
他總跟雲喬說:“我小時候沒得到太多的父愛,不想我的孩子也這樣。
”
反正他已經存夠了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司徒筠婚前那麼熱衷搞錢的女藝人,随着蔣甯半息影後,她也懶了。
她拿了很多的電視劇大獎,創下一個個收視成績後,兩三年拍一部戲,剩下的日子在家研究做瓷器。
她送了朋友們好些。
司徒筠做的瓷器,用雲喬的話說:“不擺出來傷你的心,擺出來傷我的面子。
”
司徒筠:“……”
孫善清接手了雲喬的華盛影業。
他做得很好,一直維持了公司盈利的狀态,沒怎麼走下坡路。
他自己制片的幾部電影,也都大賣了,讓他在這行有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地位:資深制片人。
程元念完書,就幾乎沒回來過。
他在國外好像開始做其他事了,他爺爺奶奶也跟着他去外面養老。
雲喬他們沒怎麼見到他。
聽他父親說過一次,程元談了幾次戀愛,到了要結婚的時候就談崩,他一直沒結婚、沒自己的孩子。
他爺爺看得開,沒勸他。
雲喬的三顆蛋被席蘭廷用樹脂護住,又沉寂了下去,三十年沒什麼動靜。
朋友們老了,有些人搬離了燕城。
雲喬和席蘭廷打算走,是因為有一天深夜,他們的蛋突然孵化了。
孵化出兩隻雛鳥、一條小蛇。
“孵化三十年,精化又得百年了。
”雲喬說。
席蘭廷:“燕城的靈氣不行,我們得換個地方。
”
他們要走。
朋友們各自有家庭,也都老了,對任何人的離去都能接受。
“雲喬,如果我還有下一世,你别找我了。
去過另一種生活。
”聞路瑤對她說。
雲喬:“我被困在時間裡。
我還是會找你的,有了你會更有趣些。
”
聞路瑤去送他們。
她抱了下席蘭廷。
席蘭廷看着她:“有白頭發了,也有皺紋了。
”
“你滾蛋。
”聞路瑤怒不可遏。
席蘭廷:“我很高興看到你變成老太太的模樣。
”
聞路瑤錘了下他,眼淚很不争氣滾落了。
她再次用力抱了下他:“席老七,你是個混蛋,姨媽愛你!
”
雲佳也來送行。
她一直和簡耀川在一起,不離不棄。
這是她最長的一段感情。
看她這個情況,隐約還是不會離開他,會一直到他自然死去。
雲喬自己開車。
她問席蘭廷:“我們的孩子,兩雄一雌,提前取個名字吧。
”
“精化得上百年。
不急,我們有百年時間慢慢取。
”席蘭廷道。
雲喬笑了笑:“随你。
”
她一邊開車,一邊握住席蘭廷的手。
即将要養三個孩子,這日子肯定雞飛狗跳。
她既有點害怕,又忍不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