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托聖旨,道:“回皇上,王爺确實沒有得心疾,瞞過林太醫和吳大伴之後,他也沒去梅山,而是直奔南疆。
”
“你們是提前知道南疆的情況?
”這是肅清帝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沒有,他去南疆的時候,不知道王彪會臨陣脫逃,他隻是不放心。
”
宋惜惜上前一步,道:“他不放心,因為那是與他一同把沙國人驅逐西蒙的戰友,他們一同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有人把命丢在那裡了,都隻為一個共同的目标,終于,南疆收複了,他高高興興地交了兵權,可如今沙國人卷土重來,且有與内賊勾連的嫌疑,他怎麼能放心一個久不上沙場,隻耽于逸樂的人當元帥?
”
“他還說,南疆的百姓再也經不起一場戰線擴張的戰争,必須要速戰速決,王彪缺乏作戰經驗,且好大喜功,一個錯誤的決定,會葬送很多士兵的性命,他說如果南疆沒有王彪,他不需要去。
”
肅清帝眸子倏閃,直指他用人不當了。
宋惜惜沒放過他的表情,聲音更高了些,"事實證明王彪就是沒用,孬種,廢物,還歹毒,如今因他脫逃而動搖軍心,皇上也有責任。
”
肅清帝的表情頓時像吞了一隻蒼蠅。
"至于為什麼沒有請旨上陣,是因為他知道您不會準許,您猜忌他,懷疑他,不是基于他有野心的事實,隻是基于他能統兵且有民望的基礎上,說白一句,是懷璧其罪。
"
她再往前一步,頗有破釜沉舟之意,“皇上可以認定臣放肆妄言,有辱君上,但臣就是認為皇上從不信任他,哪怕他把心掏出來給您看,您都覺得肯定是藏着瞧不見的禍心。
”
“他用這樣的辦法去南疆,是皇上逼的。
我們難道不知道,他身為親王無旨擅自前往作戰區,是犯下了大罪嗎?
打了勝仗,不會有他的功勞,打輸了,他身家性命不保,冒這樣的風險,若皇上覺得他是有私心的,臣也無話可說。
”
“以上,臣冒犯了!
”宋惜惜說完,眸光沒有退避,與肅清帝暗沉的眸色對上。
肅清帝看着她激憤得有些發紅的臉頰,心裡的陰霾反而是驅散了不少,說到底,能如此直率說出心裡話的人,沒什麼機心。
謝如墨怎麼想的,他始終像是罩着一層雲霧,不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宋惜惜肖父,一樣的赤膽忠心,這點他能肯定了。
他心緒壓下,不惱反笑,語氣甚至是帶了些許促狹的,“所以你一聽聞王彪臨陣脫逃,立刻便來讨旨意,如此他便是奉旨挂帥,而不是偷偷上戰場的,朕不能再抹了他的功勞,對嗎?
”
宋惜惜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承受他的怒火。
以她所認識的肅清帝,在聽了這樣放肆的一番話,應該是會龍顔大怒的,他不許人挑戰他的威嚴。
預料中的雷霆之怒沒有來,反而,還用這樣鄰家哥哥的語氣說話,她一時隻覺得心裡酸澀極了,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如果也能用這種态度對師弟,那該多好啊。
眼眶陡然染了一抹紅,她忍下心頭酸楚,道:“臣覺得皇上委屈了他,他值得皇上給予最起碼的信任。
”
肅清帝望着她片刻,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來。
良久,他隻幹巴巴地道:“他确實值得朕給予信任,你誤會朕了,朕沒有懷疑他什麼,李德槐确實提過讓他上南疆取代王彪,朕沒有同意,并非朕不信任他,隻是燕王作亂,他背後的人還沒揪出來,他還在替朕調查……”
他頓了頓,還是直接面對了自己的用人不當,“确實,朕承認是看走眼,錯信了王彪,導緻南疆局面失控,所幸皇弟的先見之明,替朕力挽狂瀾。
”
這話,算是赦免了謝如墨私自去南疆的罪,以及肯定了他對用人局勢的了解。
宋惜惜還是高興不起來,本來君賢臣忠,兄友弟恭,該是多美好的局面,不說所向無敵也起碼是堅不可摧,偏偏,非得自己創造出一道嫌隙,把君臣兄弟劃分出敵我來。
但今日沒因冒犯聖顔而獲罪,也算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