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感謝你，如果是十八年前的我，我也不确定，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顧常林垂着眸子，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他說：“那時候，我肯定不會放棄六娘的，可是，我們之間，會有隔閡，六娘也無法接受這一個事實。
”

　　“再加上，那幾年，戰亂四起，我無暇顧及六娘，萬一六娘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真的一輩子都見不着她了。
”

　　顧常林擡頭望着臉，皎潔的明月，似乎也又圓又明亮，他道：“也許，就像是這月亮一樣，該圓的時候，它就圓了。
”

　　“就像我和六娘，十八年的分别，讓我更懂得珍惜。
”顧常林站起身，目光定定地看着戚文楠，随即，深深地鞠躬，一字一句地說：“二哥，謝謝你這麼些年對六娘的照顧，謝謝你把她照顧得這麼好。
”

　　顧常林的話語，字字真心，戚文楠也是能感受得到的，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偷偷告訴你，可是，這麼些年，你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将軍，你從最開始的一個千戶長，到現在的顧将軍，已經是不容易了。
”

　　這麼些年，幸好有姜家的藥，最吃緊的那兩年，胡老也在，這才讓顧常林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

　　戚文楠也是時常關注着他。

　　“你撐着戚家，難道就容易了？
”顧常林笑道：“二哥，我們呢，就誰也别說什麼，往後我們就是最親近的一家人。
”

　　“嗯，你要是敢欺負我妹妹，可别怪我動手。
”戚文楠提醒着。

　　顧常林保證道：“我甯願自己受欺負，也不願意六娘難受，二哥，這次去京都，我還需要你的幫忙呢。
”

　　戚文楠眉毛一挑，問：“怎麼，我這出錢出力的，幫的忙還不夠？
”

　　“怎麼夠，你外甥要娶媳婦，你這個當舅舅的，不得出把力嗎？
”顧常林理直氣壯地說道：“二哥，我這麼些年，可沒攢下幾個銀子，就連顧家的宅子，還是皇上賞賜的。
”

　　戚文楠睨了他一眼，說：“合着你早就算計好了，讓我這個當舅舅的，出聘禮？
”

　　“我出聘禮，肯定是行的，不過，你這個當爹的，真不要臉了？
”戚文楠摸了摸他的胡子，頓時就樂呵了。

　　他顧常林一個堂堂正二品将軍，居然這麼窮。

　　想也是，他的俸祿，可沒少撒出去找人，他又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将軍，這銀錢，自然是沒攢下的。

　　“誰說光你出聘禮了，我這個當爹的，當然也要出，這不是想讓雲西風光一點嗎？
也讓京裡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看看，我顧将軍的兒子，娶媳婦，可一點都不寒碜。
”

　　顧常林一臉驕傲，兒子有出息，夫人也找回來了，他現在的日子，格外有盼頭，他道：“還有，荷丫頭不還得嫁人？
我義女，我總不能不給陪嫁吧？
再說了，還有妞妞呢，我怎麼也要掙錢的。
”

　　“唉，二哥，要不，你直接帶我掙錢吧，有沒有什麼法子，能一個月就掙上幾千兩，上萬兩的？
”顧常林問。

　　戚文楠直接瞪了他一眼，說：“你怎麼不去搶？
”

　　顧常林讪讪地說：“我這不就是說說嘛。
”

　　“你這次不是立了大功，到時候，皇上肯定會賞你的。
”戚文楠安慰着。

　　顧常林：“……”他還準備用這些功勞，給六娘換個诰命的。

　　唉，他以前要是再拼一點就好了。

　　要是抓幾個南安國的俘虜，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又賞他銀子了呢？

　　……

　　“什麼時候才到京都啊？
”

　　姜荷在馬車上，颠了整整五天了，最開始的興奮，到現在，可是半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隻剩下累了。

　　昨天騎了一天的馬，腿又磨疼了，這不，今天又乖乖地呆馬車裡了。

　　“大概還有七天左右。
”戚六娘拍了拍軟軟的褥子說：“躺着睡一覺，就好了。
”

　　“不睡。
”姜荷搖頭，看向一旁的妞妞，問：“妞妞，你覺得難受嗎？
”

　　“不難受。
”

　　妞妞搖頭，她臉上的笑容，一如剛出發時的高興，她笑道：“我覺得坐馬車可好玩了。
”

　　姜荷：“……”

　　好吧，她就是問錯了人。

　　“唉，腰酸，背疼，屁股也疼。
”姜荷毫無形象地在馬車上半躺着。

　　一旁的戚六娘提醒道：“女孩子家家，哪能這麼說，還知不知道害臊了？
”

　　“幹娘，又沒别人，說說有什麼關系。
”姜荷咧嘴笑道：“幹娘，你說京都的路，是不是比府城的還要寬幾倍？
”

　　“自然。
”戚六娘點頭，說：“青石鋪的路，哪怕八輛馬車同行，也絲毫不覺得擁擠。
”

　　“啧啧啧，天子腳下，果然不一樣呢。
”

　　姜荷這般說着，陡然，馬車停了下來。

　　妞妞沒坐穩，整個人差點摔出馬車外，還是姜荷一把将妞妞拉了回來。

　　假寐的戚六娘也摔到了車廂上。

　　“姑娘，有土匪。
”坐在門口的金玲提醒着，下一刻，姜荷他們就聽到了打鬥聲。

　　姜荷撩開簾子看了一下，對方來勢洶洶，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土匪。

　　戚六娘聽到這兩個字，臉色就蒼白了幾分。

　　“幹娘，沒事的，義父和二舅都在呢。
”姜荷笑着安慰着，故意道：“我可是給他們不少防身的藥，那些人，看着人多，肯定不頂用。
”

　　自從戚六娘認了妞妞之後，姜荷也改口了，本來該叫幹爹的，可是，幹爹聽着别扭，她就改口叫義父，正好和顧常林常挂在嘴邊的義女，呼應上了。

　　“所以，幹娘，我們就安心坐在馬車裡，等着戰鬥結束就行。
”

　　姜荷從馬車裡的暗格裡，拿出瓜子，說：“幹娘，你快嘗嘗，這焦糖味的瓜子，是不是合你胃口？
”

　　姜荷言笑晏晏，仿佛這就是一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了。

　　戚六娘拿着瓜子，哪怕知道沒事，卻還是忍不住地擔心，最主要的是，讓她容易想起往事。

　　“怎麼樣，幹娘，我沒騙你吧？
這味道，是不是不錯？
”

　　姜荷又抓了一把瓜子給妞妞，朝着妞妞使了一個眼色，妞妞立刻道：“娘，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瓜子。
”

　　“那就多吃點。
”戚六娘将手裡的瓜子遞給了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