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李天順的神經一直繃着。

　　千裡迢迢從深市回到蓮花縣，一口氣都沒有喘息直接殺回到了山前村，村子都沒有進把行李扔到村頭就跑到鎮子上找張屠戶拼命。

　　要不是幸虧邱紅英好心報了警，怕是他得被張屠戶狠打一頓。

　　他終究是個孩子，那張屠戶卻是個如同黑鐵塔一般的莽夫，一雙手臂就有他的大腿粗細，一把抓着他的脖子稍微用力能掐斷。

　　身上乏困心裡難過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另外屋子裡的小姑李建紅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感覺替大哥愁的慌。

　　家散了就散了，就賴麗花那樣式的婆娘連癞皮狗都不如，又懶又饞還不守婦道，留在大哥身邊也是個禍害。

　　可照着現在這形式，天順對大哥意見大的很，一副恨不得同大哥斷絕關系的決絕模樣。

　　天順嫌棄大哥窩囊不思進取，嫌棄他這麼多年來，任憑别人把他踩在腳底下連累孩子受辱，放出話他如果一直是這是模樣，他就是沒爹沒娘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孫猴子。

　　這簡直是在為難大哥啊！

　　他從小又内向又自卑，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四十歲的人了，這性格已經定型了，要想讓他改，談何容易？

　　大哥最近情緒消沉人也消瘦的厲害，天柱上學就以後，他就把自己關在家裡喝悶酒，她送過去的飯菜總是一動不動擺放在飯桌上，她看了心裡都急的慌。

　　她先前還跟大哥商議，要不就跟着她一起做草編賺點零花，再把二哥給買的荒地好好翻一遍，那些地都是靠近水源的大片平原地，把地翻好了，種植一些蘿蔔白菜甘藍啥的，反正她種菜有經驗，可以供給二哥他們吃蔬菜，也可以賣菜賺個零花。

　　她得空就去翻地，她的那份都翻的差不多了，大哥的地還沒有動彈。

　　她心急如焚，這都九月天了，連翻地帶播種最少也得忙活個七八天，再耽誤下去，天逐漸冷了，也就不适合播種了。

　　大哥不動彈，她隻能自己一個人幹。

　　胡思亂想烙餅一般在床上來回滾，眼睛好不容易合上，又被鬧鈴吵醒了。

　　睜開眼睛已經是早晨五點多鐘，起身來不及洗一把臉，匆匆扛着䦆頭就要出門。

　　她得幫着大哥把地翻了。

　　「小姑，你哪裡去？
」

　　天順從茅坑裡出來，急忙詢問。

　　「天還沒亮呢你多睡會，我到地裡幹會活，一會回來做飯……」

　　天順二話不說從牆角拿過一把䦆頭，拉着李建紅就往外走。

　　半大小子一米七八的大個頭，身高已經比小姑高一個個頭，從小小姑對他最好了，他哪能好意思讓小姑去地裡幹活他還躺在家裡睡覺？

　　一路上，兩人談論着家裡發生的種種，李建紅告訴建甯，這地也是建甯給她跟大哥買的，還告訴他一定要好好跟着二叔幹，跟着好人行好事，跟着他二叔幹絕對不會錯的。

　　「你二叔兩個月後就要到京市軍校上學了，出來就是大學生軍人了，可是咱們村裡第一個呢！
咱們這個家啊，全靠你二叔撐着呢……」

　　一提到二哥，李建紅臉滿臉的欽佩。

　　李天順爽快嗯一聲。

　　二叔是他的偶像，男人要是都跟二叔一樣有責任有擔當，肯定是能成就一番事業。

　　遠遠看到地裡有個人揮舞着䦆頭賣力翻地，竟然是大哥李康甯！

　　李建紅心疼的要命。

　　昨天這塊地還長滿了荒草，這會已經翻了大多半了，大哥這是一晚上沒有睡啊！

　　兩個人快速走到地裡，明明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李康甯彎腰

　　賣力刨着地，沒有擡頭說一句話。

　　李建紅小心翼翼喊幾句大哥，看李康甯沒有應聲，不敢再多說話，一行三個人隻顧埋頭幹活。

　　一氣幹到日上三竿，李建紅借口先回家做飯提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在天順耳邊小聲低聲囑咐一句，過一會喊你爹回家吃飯。

　　人哪裡還沒有個脾氣，昨天晚上天順說出狠話，還不是被賴麗花那事氣的，把事情說開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李建紅拔腿往家裡跑，家裡隻有孩子一個人在家，擔心孩子找不到人哭鬧。

　　大老遠看到門口停了一臉鏽迹斑駁的大金鹿，李建紅心裡一緊，暗道一聲不好，連聲喊着楠楠大步往屋子裡跑。

　　「哈哈哈，你這孩子，還認生呢，看看，這是奶奶給你買的花布褂子，穿着多好看呢……」

　　「你别聽你娘瞎念念，奶奶跟你爹不疼你，哪個疼你？
我跟你說啊，你要是不認奶奶跟你爹，别的小孩就會說你是野孩子，是野種，他們就會打你，罵你……」

　　「你看看你娘，不知道跟哪個野漢子勾搭去了，把你扔在家裡不管不顧的……」

　　李建紅聽到那熟悉的厭惡聲說不出一句人話，她頓時怒不可遏。

　　他們終究還是找來。

　　照着這兩個惡心玩意的脾性，他們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可憐的楠楠披頭散發蜷縮在床頭上，身上穿着一件明顯肥大劣質粗布褂子，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盯着坐在床沿的于婆子于春火娘倆。

　　屋子裡煙霧缭繞，濃濃劣質煙味嗆的楠楠連連咳嗽，坐在床沿前悶着腦袋抽煙的于春火腳底下扔了一地的煙把。

　　「娘……」

　　孩子看到李建紅回來了，再控制不住心裡的驚恐，哇的一嗓子喊出聲。

　　「哎吆，建紅回來了這是……來來來，洗把手，我給你帶來的肥肉白菜包子，趁熱趕緊吃點……」

　　于婆子急忙推一把坐在床前的于春火，臉上皮笑肉不笑的同李建紅打着招呼。

　　嘴裡叼着煙卷的于春火，急忙劃一根火柴把嘴裡的煙點上，使勁吸一口，從腳底下一個袋子裡摸索出一件花布衣裳，拿着就往李建紅手裡塞。

　　「看看，我給你買的衣衫，花了三塊錢呢！
娘說了，兩口子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我跟娘被你們整的在裡面呆了半個多月，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咱們好好過日子……」

　　于春火嘴裡咬着卷煙，嘴巴一張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一口濁氣撲來，惡心的李建紅急忙躲到一邊，急忙走到床邊，快速把楠楠身上套着的粗布衣裳脫下扔到一邊。

　　「你什麼意思？
」

　　于春火嘴裡的煙卷吐到地上，用力用腳碾壓幾下，皺眉一臉怒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