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燈還沒亮，入目四下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一門之隔，外面是霍臣安排的守衛。

　　而裡面，甯然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有陌生人的氣息。

　　她的腳步頓時就停住了，微微皺眉，轉身手摸向房門的感應區。

　　但她的手還還觸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聲音。

　　“甯然。
”

　　甯然的手倏地停住，微微睜大了雙眼。

　　她沒有轉過身去，身後的人已經貼了上來，從後面将她給緊緊抱住。

　　顧季沉歎了聲，“怎麼現在才回來？
”

　　甯然愣了下，聽到這話，很快反應過來，“顧大哥，你來了很久？
”

　　“也不算很久。
”顧季沉溫聲道，話音一轉，又有些凝重，“但是，我待不了多久了。
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出發去你說的那個地方。
我該回去了。
”

　　再晚一點回去，那裡的人會察覺到他

　　甯然一聽，心裡猛的沉了下，“怎麼會這麼突然？
不是下午走嗎？
”

　　顧季沉搖頭，在甯然耳邊道：“說是霍臣的命令。
”

　　甯然微微皺眉。

　　霍臣吩咐的？

　　難道……是因為她？
因為她說也想去，霍臣就幹脆提前離開，不給她偷偷跟上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最終的人體實驗與她脫不了幹系後，甯然心頭總籠罩着一種強烈的不安，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這種感覺令甯然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微妙的暴躁當中。

　　她立即旋過身子去，正面對着顧季沉，回抱住他，臉埋在他懷裡。

　　“顧大哥，你和程叔叔一定要注意安全。
”

　　顧季沉低低的嗯了聲。

　　他又抱了甯然一會兒，心裡估算了下時間，克制着不舍松開甯然。

　　“我該回去了。
”

　　“等等。
”甯然搖頭道，“外面都是霍臣派來看守我的人。
顧大哥，你等等，我把他們引開，你再出去。
”

　　忽然想到什麼，甯然手腕一翻，從空間裡取出一樣東西交給顧季沉。

　　黑暗裡，顧季沉看不到是什麼東西，隻能憑手感依稀辨出是一份圖紙。

　　“這是什麼？
”

　　甯然解釋道：“之前我趁夜晚摸索清楚了聯盟的情況，這是聯盟的地形圖，你們或許可能會用的到。
”

　　顧季沉有些愕然，沒想到甯然會拿出這樣的東西來，但他第一反應是……

　　“那你有沒有受傷？
聯盟戒備森嚴，不是那麼容易……”

　　甯然心裡流淌過暖意，好笑道：“顧大哥，你忘了我有空間了？
遇到危險，我可以進去。
”

　　顧季沉這才松了口氣，又覺得很疑惑：“之前，霍臣并沒有派人看守你，為什麼會突然派人來看守你了？
”

　　甯然直覺自己不能告訴顧季沉她想跟着去的事情，就道：“也不知道。
但是，從霍臣那裡，我得知，好像我跟人體實驗有某種程度上的關系，對霍臣和聯盟都很重要。
我想，他派人看着我，應該是不想在關鍵時刻出差錯吧。
”

　　這話不僅沒能令顧季沉放心，反而令顧季沉更擔心甯然。

　　甯然感受到什麼，在顧季沉開口前，先一步道：“顧大哥，你等等，我出去把那些人引開，你快些回去。
”

　　顧季沉喉結微動，在黑暗裡準确無誤的握住甯然的手，話在嘴裡滾了又滾，最終道：“甯然，在聯盟裡，一定要注意安全，等連隊他們來接你。
”

　　甯然點點頭，想到顧季沉看不見，連忙應道：“我明白，顧大哥，你們安心，不用有後顧之憂。
”

　　說完，她安慰似的拍拍顧季沉的手，示意他松開，然後出去。

　　外面的守衛見到甯然出來，果然戒備起來。

　　甯然按捺下因見到顧季沉而波動的心緒，道：“我剛想起來，有東西落在了實驗室，要回去拿一下。
”

　　一行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都跟甯然走了。

　　甯然便立即帶人離開，怕他們發現異樣，連回頭都不敢。

　　等再回到住處時，甯然果然就沒見着顧季沉。

　　他已經離開了。

　　而那股不祥的預感，卻始終籠罩在甯然的心頭。

　　一夜未睡，甯然本來很困的，但這下也沒了睡意，從空間裡弄了些靈泉水喝了醒神，就坐在沙發上，在腦海裡梳理有關人體實驗的一切信息，想從中發現什麼。

　　沒多久，智能管家突然禀告甯然，說是霍臣在外面，想見她最後一面。

　　甯然皺了皺眉，幾番思考，還是起身過去開了門。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霍臣，隻是此刻的他整裝待發，渾身氣勢上銳利逼人，隐隐還帶着一種陰郁的嗜血氣息。

　　看到甯然，他冷淡又漠然的眸子微微波動。

　　甯然不等他開口，便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我還要進去補覺。
”

　　霍臣的嘴唇微張，欲言又止，最終他閉了閉眼，沒了以前的漫不經心與戲谑，道：“我不在的時候，任何人來找你，你都可以不見。
外面這些人會護着你的。
”

　　這話令甯然心裡警惕陡升。

　　“什麼意思？
誰會來找我？
”

　　在聯盟裡，如果有人來找她，毋庸置疑，那肯定是因為銀镯。

　　那麼能來找她的人也就是……

　　甯然倏然出聲：“聯盟的大當家？
”

　　霍臣沒說話，默認了甯然的話。

　　甯然不禁皺眉，探究似的望着霍臣，如同在打量一個全然漠然的陌生人，緩慢開口道：“我以為，我也挺了解你的了。
但是，霍臣，我卻從來不知道，你竟然是聯盟的二當家。
”

　　霍臣面色微動，攥緊了手，故作輕松道：“我也沒說過我不是。
”

　　“确實。
”甯然譏诮的笑了聲。

　　其實，時至今日，甯然還是沒搞懂過。

　　霍臣，聯盟的二當家，R洲獨當一面、鼎鼎有名的人物，可以說的上是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咳嗽一聲，國際都得跟着抖三抖，見過的人何其多？

　　可他當初卻親自到華國，威逼利誘也要将她帶回聯盟。

　　将她帶回到聯盟後，又一直處處讓她，容忍她，經她數次挑釁也沒動她，更是為她頂撞聯盟大當家，被罰進戒律堂。

　　到底是為什麼？

　　可甯然現在也不想懂了。

　　霍臣這一去，就注定了……他們永遠都會是敵人。

　　甯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問了一句：“霍臣，聯盟真的不能放棄人體實驗嗎？
”

　　霍臣神色微凝，半晌沒說話。

　　兩人之間僅僅隔了兩步，實際上隔得卻是遙遠的兩輩子。

　　霍臣沒回答甯然的話，隻是突然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嗎？
”

　　“很難不記得。
”

　　“那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

　　甯然沒說話。

　　霍臣卻突然笑了一聲，語氣柔和了一些，“我對你說過的第一句話是，小朋友，夠能忍的。
”

　　甯然一愣。

　　什麼小朋友？
什麼夠能忍的？

　　她怎麼不記得霍臣對她說過這話？

　　見甯然一臉茫然與疑惑，霍臣也沒有意外之色。

　　他忽地上前一步，然後就見面前的甯然反射性的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他，他的腳步忽然就有些邁不出去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變成了那仿佛永遠都消失不掉的兩步之遙。

　　霍臣神色不明的垂眼瞧了眼，沒頭沒尾的說道：“你我第一次見面時，隔得也是兩步。
”

　　甯然依舊奇怪的看着他。

　　霍臣卻不再打算說下去，最後深深的望了眼甯然，留下四個字。

　　“等我回來。
”

　　随後，他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黎明的天際，曙光才剛穿透層層的烏雲，卻襯得天色的背景更加沉重。

　　落在甯然的眼裡，霍臣逐漸遠去的身影仿佛也變得孤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