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然聽見齊完康的話，隻是笑了聲。

　　“齊老爺子，我早便說過，生死有數，我沒興趣摻和。
”

　　看眼旁邊的白先行，甯然淡淡道:“更沒興趣摻和看不清自己處境的人的事。
”

　　說完，甯然便起身，對梁正英道:“老師，您先忙。
我便回去了。
”

　　梁正英定定看甯然一眼點頭。

　　“這兩天，學校裡基本上是要宣布将你收進重點班。
下個星期還有月考，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

　　甯然應了聲，雙手抄進褲兜裡，轉身離開。

　　胡萊目瞪口呆道:“甯姑娘……她真的走了啊……”

　　白先行皺眉道:“走便走了，她不想留，難不成還要強行留着嗎？
”

　　梁正英沒說話，淡定的喝了口茶。

　　齊完康實在忍不住，對梁正英碎碎念道:“正英，你看你收的這個人徒弟，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自大？
她才多大的年紀，一點都不知道尊敬長輩。
”

　　搞得好像他們在逼着她似的。

　　梁正英随手放下茶杯，淡淡道:“甯然不想做便不想，也不是非要她不可。
她年紀輕，對自己有自信些是正常的，何必苛責？
”

　　齊完康無語的看着梁正英。

　　是了，他倒是忘了，梁正英本來就護短的。

　　當下，齊完康也上了脾性，猛的起身，“這中草堂真是越待越不舒服了！
我回去了！
”

　　他說走就走，直接離開。

　　白先行都沒來得及開口阻止他。

　　眼睜睜看人走了，白先行歎口氣，對旁邊胡萊道:“愣着幹什麼？
還不快跟上！
免得人半路出了什麼事。
”

　　胡萊連忙應下來，趕緊跑出去跟上。

　　人都走了，白先行再看向梁正英，一陣無言。

　　慢慢冷靜下來，白先行覺得，不能将事弄得太絕，便對梁正英道:“别見怪，他也是年紀大了，脾氣就倔了，孩子心性，急了點。
”

　　梁正英沉默了幾秒，若有所思的開口道:“若你方才沒有拿我去壓甯然，其實是可以同甯然好說好商量的。
”

　　白先行一愣:“什麼意思？
”

　　梁正英也歎口氣，無奈道:“甯然也有自己的脾氣。
你們若是能将甯然放在同一層位置上，平等的與甯然商量，甯然其實非常好說話，但偏偏你們覺得可以靠我這層關系直接讓甯然那麼做，語氣态度像是在吩咐人似的，擱誰誰都會生氣。
說穿了，畢竟是你們求人治病，而不是她上趕着求你們給她治病的機會。
”

　　聞言，白先行一呆。

　　梁正英覺得待的也差不多了，便也起身準備離開。

　　白先行下意識跟着起身，“正英……”

　　梁正英意味深長的擡手拍拍他的肩膀，“現在，你們想讓甯然幫忙，難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
不管怎麼樣，以後總歸還是會繼續相處的。
”

　　說完，梁正英也不等白先行反應過來，直接擡腳離開。

　　想到甯然的脾性，梁正英一時也有些頭疼。

　　有時候梁正英也很奇怪，明明甯然的外公外婆甯成晖和許玉珠都是個脾氣和順的人，許家一家人也非常好說話，許老爺子雖然有時候脾氣暴躁了些，但大多數時候都是非常名事理的，也不知道甯然這麼個淩厲果斷的脾性是遺傳了誰。

　　她母親嗎？

　　可他聽說，甯然的母親甯清雲最是個溫柔似水，善良柔順的人。

　　難不成，是遺傳了甯然那個不知名的父親？

　　梁正英尋思，可能正是如此。

　　……

　　另一邊，甯然直接回了家。

　　進門前，她甩了甩頭，将心裡那些煩躁盡數壓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挂着一抹同往常并無異樣的笑容，才走了進去。

　　這時，甯成晖和許玉珠都在家。

　　甯成晖正在院子裡澆花施肥。

　　已是深秋時節，馬上就到了十二月，天氣已經冷了不少，那些花也開始有了頹敗之勢，哪怕有靈泉水的溫養，也都無濟于事。

　　甯成晖一開始就很喜歡那些花，現在也在盡心盡力的養着。

　　許玉珠則是在廚房裡準備做飯。

　　聽見聲音，甯成晖也知道是甯然回來了，但他還生着氣，并沒有理甯然。

　　甯然将書包放到一旁，笑眯眯的湊了過去，叫道:“外公，澆花呢，我幫你啊。
”

　　甯成晖置若罔聞，連甯然伸手過來拿水壺，也側身躲開，繃着臉不說話。

　　甯然不禁有些頭疼。

　　見甯成晖實在不願意理她，甯然隻好放棄，轉而去了廚房。

　　但她卻沒看見，甯成晖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便紅了眼眶，露出非常難受的神情來。

　　廚房裡，許玉珠剛洗好菜。

　　擡頭見甯然進來，她本來挺高興，下意識的就想叫她，随即又想到自己還在生氣，硬生生逼自己憋了回去。

　　甯然眼睛轉了轉，過去拿許玉珠剛洗好的菜。

　　“我來我來！
外婆，我前幾天研究了一道新菜色，做給您和外公吃啊。
”

　　許玉珠撇撇嘴，故意道:“算了。
現在，你都不聽外公外婆的話了，哪裡還敢支使你。
”

　　甯然默了默，長長的歎出口氣。

　　她過去自顧自的抱上許玉珠的胳膊，撒嬌似的說:“外婆，我哪裡不聽您和外公的話了？
這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

　　“你聽？
”許玉珠冷笑一聲，難得硬氣的道:“你要是聽，前幾天拜師宴上，就不會那麼下外公外婆的面子。
”

　　甯然沒說話。

　　許玉珠越想越難過，更加不想理甯然了。

　　可這時，甯然突然道:“外婆，您還記得我娘親嗎？
”

　　這話一下子就觸動了許玉珠。

　　許玉珠當即便紅了眼。

　　甯然心裡忽然忽然蔓延開一陣綿綿密密的疼，使得她心口悶悶的。

　　她盡力壓下那些感覺。

　　低聲道:“外婆，我還記得的，娘親還在的時候，曾經同我說過，她很喜歡軍人。
她說……外公外婆也很喜歡。
”

　　許玉珠捏進了手，指間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甯然靠在許玉珠身上，情緒低落道:“外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聽你們話的。
隻是，我總想着，如果我能去接觸那些我娘親喜歡的，就好像她還在我身邊，一直沒離開過。
”

　　“然然……”許玉珠眼眶裡出現了些眼淚。

　　“外婆，您别生我氣了好嗎？
”甯然可憐兮兮的道，“我就您和外公兩個親人了。
要是你們也不理我，那我怎麼辦啊？
”

　　“胡說八道！
”

　　廚房門口突然傳來道聲音。

　　甯然看過去，發現甯成晖也在。

　　他許是聽到了甯然剛才的話，眼圈也有些紅。

　　甯成晖哼了一聲，“你外祖父，舅舅他們不是你的親人？
你把他們放在何地？
感情他們白護着你了？
”

　　甯然心裡一喜，立即過去抱住甯成晖的胳膊，撒嬌道:“可在我心裡，外公外婆最重要啊，其他人都要往後排的！
”

　　“是嗎？
”甯成晖嘴裡說着不信，心裡卻有些怅然。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甯然跟他們撒嬌了。

　　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似的。

　　甯然忙不疊點頭，“是啊是啊！
”

　　她放軟了聲音，“所以，外公，外婆，你們别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保證，就這一次，以後都不會再惹你們生氣了。
”

　　甯成晖偏過頭去表示不信，但到底沒再像之前給甯然冷臉了。

　　甯然趁熱打鐵，自己親自下廚給甯成晖和許玉珠做了頓晚飯，連哄帶撒嬌，總算讓他們消氣了許多。

　　晚上入睡時躺在床上，甯然頗感慨。

　　她真的很久沒同甯成晖和許玉珠這麼親近了。

　　轉念想到甯清雲，甯然心裡微沉，忍不住看向手上的銀镯，摩挲着它，心裡忽然就有些酸。

　　甯然愣愣的想，她真的是父母愛情的結晶嗎？

　　如果是，那她的父親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找她？

　　甯然用力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