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然原本不打算再告訴别人她和江矜的關系，有一段時間沒去趙家。

　　但沒幾天，甯然在一次和顧季沉和通話這款那個，被顧季沉察覺到了不太對。

　　甯然照常與顧季沉聊天。

　　說着說着，顧季沉突然問：“甯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

　　甯然愣了下，說：“沒有啊。
我最近心情挺好的。
”

　　顧季沉不相信，“但你明顯是心事重重的，言語間沉悶了很多。
”

　　從前，甯然與他說話時，都很歡快，不用特别去感受，就能感受到甯然的開心，想到什麼說什麼。

　　自從上次甯然問了梁正英有關顧家的事情，顧季沉就很擔心甯然會深究。

　　特别是在一天後，顧季沉突然想到，現在江家是不見了，十幾年前留下的江家人也不知所蹤，但問題是，那些人是不見了，甯然身邊卻還有一個江矜。

　　顧季沉早就聽甯然提過，江矜已經恢複部分記憶，他卻不确定，江矜有沒有想起江家那位，面對着甯然的那張臉又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在對甯然旁敲側擊的說話中，顧季沉察覺江矜對甯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放心多了。

　　他卻不敢完全放心。

　　江矜沒做什麼什麼，不代表甯然不會做什麼。

　　甯然一向是個行動力極強，而且特别聰明的人。

　　她想知道的事情，用盡辦法也會得到最終想得到的答案。

　　這樣的性子當然很好，顧季沉現在卻覺得不好，覺得甯然有點危險，太容易把自己逼入死胡同。

　　甯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瞞顧季沉，“最近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

　　顧季沉立即問：“什麼事情？
”

　　甯然默不作聲。

　　顧季沉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甯然的回應，不僅無奈的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溫柔，耐心的哄道：“甯然，我們之間還需要有什麼秘密嗎？
你不知道怎麼辦的，我可以幫你，你拿不準的，我可以給你建議。
悶在心裡，别人的确無從得知，但你自己會難受，不是嗎？
”

　　甯然因他關心的話語心情好了許多。

　　無奈道：“我不會多麼難受。
”

　　難受隻是一時的，并不能影響她後續的事情判斷。

　　“那讓我猜猜，”顧季沉耐心的說，用着疑問卻分明是肯定的語氣，“還是江家的事情，是嗎？
”

　　甯然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顧季沉太了解甯然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對她有什麼樣的影響。

　　甯然對她那個父親有種非常強烈的執念。

　　他也沉默了片刻，腦子裡逐漸浮現出一個令他有些不知怎麼辦的猜測，說：“你這兩次，沒有跟我提及過江矜，也沒有提過她中的毒。
是不是……也與她有關？
”

　　甯然擡手按了按眉間，嗯了一聲。

　　顧季沉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甯然，你是不是……對江矜做了什麼？
”

　　甯然确實沒想過現在就告訴顧季沉，顧季沉已經夠忙了，沒必要再為她的事情操心，可他既然問起了……

　　甯然喉嚨發緊，艱難的嗯了一聲。

　　顧季沉半晌方沉聲問：“做了什麼？
得到什麼結果了？
”

　　甯然說：“我和江矜，有血緣關系。
”

　　這話才落，甯然就聽到顧季沉那邊，有什麼東西被他給碰倒，掉到地面上發出“哐當”幾聲。

　　顧季沉似乎猛的起身，極度震驚。

　　“你……你做了……親子鑒定？
”

　　顧季沉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他沒想到的是，甯然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這個來。

　　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有血緣關系這個結果，這也就意味着……

　　甯然經過幾天緩沖，已經逐漸接受了。

　　她給了顧季沉一點時間緩神，聽到電話那頭的呼吸沒有那麼急促了，才将下面的話問出口。

　　“顧大哥，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有一點事情問你。
”

　　“……什麼？
”

　　甯然疑惑道：“謝明初跟我說，當初江家出事，顧家出了很重要一部分力，這是什麼意思？
”

　　有顧季沉這麼個顧家人在前，甯然便不會浪費時間再去費力的查。

　　語與其信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局外人話，甯然更相信從顧季沉口中說出來的。

　　那邊的顧季沉一瞬間渾身都僵了僵，面色微變，漆黑眼睛溢滿烏沉沉的霜意，寒芒如星，又帶着些無措。

　　他這一刻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也不知道甯然問出這話來時什麼意思。

　　他身為顧家人，當然知道顧家曾經做過什麼，更别提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記事了。

　　那個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日後的自己會面臨今天這般近乎于窘迫又難堪的境地——被一個不算謝家人的謝家人，問當初顧家對謝家做了什麼。

　　尤其這個人，是他絕對沒辦法避免的人。

　　甯然猜，顧季沉大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便耐心的等着。

　　事實上，顧季沉也确實是如此。

　　他薄唇微張，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當初顧家勉強全身而退，沒有受到多麼實質性的影響。
”

　　甯然點點頭，又想起顧季沉看不到，忙道：“我知道，你跟我說過，當初顧家是放棄了一些東西，做了些什麼，才會被上級略過去。
”

　　顧季沉：“那你知道顧家做的是什麼嗎？
”

　　甯然：“……要是知道，我就不會問……”

　　話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甯然愣了下，說：“顧家當初做的，與江家有關？
難不成……是顧家放棄的那些在江家覆滅中起了關鍵作用？
”

　　顧季沉沒說話。

　　甯然卻已經從他沉默的态度中，得知自己想的是真的。

　　她又怔了下。

　　良久，顧季沉又好像豁出去似的說：“不止如此。
當初京都五大古族，江家獨占鳌頭，顧家後來居上，隻有顧家知道江家的某些死穴。
是以江家出事後，我爺爺被帶到當時的秘密機構囚禁起來。
為讓顧家全身而退，我爺爺最終說出來了。
”

　　這些就是江家沒落的最大原因。

　　顧季沉說的很冷靜，但不知道為什麼，甯然從他的話中聽到一絲顫意。

　　他說的其實很客觀，沒有說什麼顧家多麼多麼情非得已的話。

　　顧家确實做了那些事。

　　甯然眉心直跳。

　　電話那頭，顧季沉心裡沉悶的幾乎窒息。

　　“甯……甯然……”

　　“我知道了。
”甯然很快打斷他的話。

　　察覺顧季沉似乎是有些慌，甯然連忙說：“顧大哥，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江顧兩家與你我并沒有什麼關系。
”

　　顧季沉一怔。

　　甯然笑了下，溫柔的說：“我如今隻是想找到我父親，才會好奇想知道江家發生的事。
但我找到我父親，隻是想讓他去一次我母親墓前，并不代表我願意認祖歸宗，也不代表我會主動承擔江家那些破事。
我沒想過那些，我隻是我自己。
而且，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對與錯，當初顧老先生隻是想讓顧家平安，在他的立場上，他沒做錯。
換做是我，隻要能讓我的家人平安，我也會那麼做。
”

　　“說句不好聽的話，江家于我還隻是陌生人。
除了血緣關系，其它什麼都沒有。
”

　　“甯然……”顧季沉心頭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