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年氏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伸出還染着胤血迹的指甲在弘晟蒼白如紙的手背用力劃過,同樣的傷口卻沒有任何血流出,隻能看到一絲黑紅在傷口隐現。
沒有血,真的沒有血,年氏失魂落魄地看着這一幕,不知過了多久,嗚咽聲從嘴裡逸出,她用力捂住嘴唇,可是依然止不住那絲哭聲,而且越來越大,直至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胤重重地歎了口氣,攬了年氏的肩膀,輕拍着後背道:“哭吧,哭過就好了。
”
胤的話令年氏哭得更大聲了,這一次,她是真切意識到弘晟的離去,十五年的母子情份,終于在今日走到了盡頭。
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再也沒有了啊……
絕望,悲傷,成了這一日翊坤宮的所有,阖宮上下,盡是哭聲,哀悼着三阿哥的離去;哀悼着年氏的喪子。
年氏因過于悲痛而哭得暈了過去,胤命人将她扶下去休息,随後才強忍悲傷,看着猶自跪地不起的柳、靳二人道:“為什麼三阿哥會突然薨逝?
”
弘晟身上的毒已經清得七七八八了,沒理由會突然死去,其中必有原因。
柳靳二人對望了一眼,皆是為難地道:“回皇上的話,罪臣……罪臣也不知道。
”他們兩人倒是很自覺,曉得弘晟一死,必然難逃罪責,直接改了自稱為罪臣。
“荒謬!
”胤勃然大怒,重重喝道:“朕将三阿哥托付予你們照顧,如今三阿哥死了,你們卻跟朕說不知道!
”
兩人皆是驚駭不已,唯恐胤一怒之下,摘了他們的頸上人頭,用力磕頭,不斷地說着,“皇上恕罪!
”
胤厭惡地别過臉,對正在檢查弘晟的容遠道:“徐太醫,知道三阿哥死因了嗎?
”
容遠沉吟了一下道:“三阿哥死因頗為蹊跷,草民不敢斷言,還是讓齊太醫檢查一下吧。
”
“齊太醫。
”胤漠然喚了一聲,後者趕緊上前,在檢查過程中,他露出驚色,又與容遠交談了幾句後,方才拱手道:“啟禀皇上,三阿哥舌苔青紫,眉心泛黑,應該是死于體内毒性突然爆發。
可是在離開前,微臣與徐太醫都診過三阿哥的脈像,殘留的毒素極其微小,是絕對不可能緻命的。
倒像是……”
“是什麼?
”胤不耐煩地問着。
“是……”齊太醫猶豫着不敢說,倒是容遠接過話道:“若草民與齊太醫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有人趁無人之際,重新給三阿哥下了毒,造成他毒發暴斃。
”
内殿又是一陣驚呼,今日之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且一再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那拉氏更是驚呼道:“這怎麼可能?
殿中除了侍候的人之外,便隻有柳、靳二位太醫,他們怎麼可能會害三阿哥。
”
瓜爾佳氏撫一撫臉道:“沒什麼不可能的,也許這些人當中,就有下毒者的幫兇,要不然怎麼會有紅娘子這種毒呢。
”說到此處,她忍不住一歎道:“下毒者真是狠毒,一次害不死三阿哥便害第二次。
”
衆人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但确實不排除有這可能,甚至可以說十之**,一想起,便覺毛骨悚然,可怕得緊。
胤目光一閃,恰好看到小多子一腐一拐從外面走進來,招手喚過道:“你是一直在這裡侍候三阿哥的,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許漏。
”
“是。
”小多子有些驚慌的說着,剛才被年氏踹到的地方現在還疼,先是三阿哥無故暴斃,之後又挨了年氏一腳,再然後剛才過來時還一個不小心還崴了腳,今天真是倒黴透頂,隻盼這條小命不要莫名其妙沒在這裡,否則就太冤枉了。
原來胤等人離去後,弘晟便一直都有些不對勁,時而歎氣時而皺眉,問他可是哪裡不舒服,他又直搖頭。
這樣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後,弘晟突然讓小多子扶他起來,說要去見胤,有話要說。
小多子問他是什麼事,他又堅持不肯吐露,直叫小多子扶他起來就是。
柳靳二位太醫一聽之下連忙勸阻,說他身子剛剛好一點,千萬不能勞累,否則萬一殘餘的毒性進入到尚且虛弱的五髒六腑,會變得很麻煩。
可是這一次,弘晟很堅持,說即便是不能走路,擡着也要去,還說他知道是誰下的毒,要在皇阿瑪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聽到這裡,胤眼中滿是驚意,盯着小多子道:“你說什麼,三阿哥知道下毒的人了?
”
待小多子肯定地點頭,他忙問道:“是誰,三阿哥說了沒有?
”
“回皇上的話,奴才當時聽了也是奇怪得緊,可是不管奴才們怎麼問三阿哥他都不肯再多說,隻說剛才着了那人的當,後悔沒有早些揭穿她真面目。
”
一聽這話,裕嫔有些遲疑地道:“适才臣妾瞧三阿哥态度甚是奇怪,似乎有話要說,會否就是想說這事?
”
胤對此深以為然,轉目落在那拉氏身上,“皇後,适才你替弘晟拭過汗,他當時可有與你說過什麼?
”
那拉氏仔細想了一下,搖頭道:“臣妾确實瞧見三阿哥喃喃自語,隻是聲音太輕,臣妾未曾聽到,且當時也未往心裡去。
”說到此處,她又有些後悔地道:“臣妾當時若是問一聲就好了。
”
“此事不怪你,誰都想不到。
”望着弘晟毫無生氣的身體,胤痛心不已,“既然他都知道了,為何不立即與朕說清楚,如今就是想問也無法問了。
”
淩若輕言道:“也許,三阿哥是有所顧忌,不能說出口。
”
“到底……會是誰呢?
”溫如傾撫着雙臂,恐懼令她覺得渾身發涼,左顧右盼,總覺得兇手就在那裡藏着。
這個時候,弘晝似乎想到了什麼,暫止了哭泣,扯着弘曆的袖子道:“四哥,我記得剛才三哥一直盯着皇額娘在看,是不是皇額娘知道些什麼?
”
弘曆瞥了一眼正在拭淚的那拉氏,雖然對于三哥的死皇額娘表現的很悲傷,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具體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