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投注到自己身上目光，淩若視而不見，穩穩上前，越過跪地之人，朝端坐上首烏雅氏行禮，“兒臣叩見皇額娘，祝皇額娘福壽安康。
”

　　“起來吧。
”烏雅氏擡一擡手，她聲音聽着有些中氣不足，淩若飛地擡了一下眼，發現烏雅氏臉色很黃，即便敷了厚厚脂粉也掩飾不住，襯着她身上那襲鐵鏽紅挑淺金色壽字紋錦衣，越發顯出臉色暗黃灰敗。

　　淩若依言起身，随後又恭謹地道：“不知皇額娘召兒臣來所謂何事？
”

　　烏雅氏沒有回答她話，反而沉聲道：“熹妃，你可知罪？
”

　　見烏雅氏問罪，淩若連忙跪下，随她一道進來水秀亦跪伏于地，隻聽淩若道：“請皇額娘恕兒臣愚昧，兒臣近日一直待承乾宮中，并不知犯了什麼罪，還請皇額娘明示。
”

　　烏雅氏轉眸看着安靜坐于椅中那拉氏道：“皇後，此事是你發現，就由你告訴熹妃，她究竟犯了罪。
”

　　“是。
”那拉氏要椅中欠了欠身，聽得她要說，殿中衆人皆露出傾聽好奇之色，她們雖比淩若早來一步，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太後傳召，命她們來慈甯宮共同議事。

　　那拉氏一臉嚴肅地道：“熹妃，本宮問你，你可認得跪殿中人？
”

　　淩若回頭，接觸到一雙恨毒含怨眼睛，除了柳華還有誰？
不過此時柳華臉色比幾日前白了，且是那種毫無血色白，人亦消瘦了許多，彼時殿中四角置冰，冰涼無比，偏他額頭汗水密布，淩若曉得，這些汗乃是身子虛弱所緻。

　　她帶着一絲微不可見笑意道：“回皇後娘娘話，臣妾認得，是副院正柳太醫，昔日曾與靳太醫一道留翊坤宮照顧三阿哥。
”

　　“三日前，你傳柳太醫前去診脈，卻不知為何，其行跪禮時，踩了他手背一腳，導緻其手背上有一個類似被針紮傷口，并且自此流血不止，可有其事？
”皇後此言一出，聞者莫不驚詫，傷口止不住血并非沒有事，但那都是大傷，或者直接血管爆裂，傾刻便要了人命。
區區一個針眼，哪怕是不去管它，片刻之後也會自己止血，怎會一直流血呢？
有心思靈慧，已經想到柳太醫傷口必是被動了手腳，導緻血液無法凝固。

　　淩若靜靜地聽着，皇後果然不敢說出柳太醫真正受傷日子，那一日正好是弘晟出殡，靳太醫奪刀殺柳華未遂。
若合盤托出，解釋起來太過麻煩，且很容易惹火燒身，反害了她自己。

　　溫如言與瓜爾佳氏擔憂目光中，淩若一臉茫然地道：“啟禀皇後，臣妾确實因為頭痛而召見過柳太醫，但一直都是以禮相待，之後柳太醫便離開了，臣妾何時踩過他？
再者臣妾與柳太醫無怨無仇，又為何要踩他害他？
”

　　“這個該問熹妃自己才是，本宮如何知曉。
”那拉氏沒有就着淩若話接下去，而是轉過臉道：“皇額娘，您可還記得弘晟？
”

　　烏雅氏本就灰敗臉色因為這句話而不堪了，她看着身子明顯顫了一下年氏，帶着些許憐憫道：“哀家自然記得這個苦命孩子。
”

　　那拉氏目光一閃，徐徐道：“三阿哥被靳太醫害死，可是靳太醫背後主謀卻一直沒有露過面，這事一直梗皇上與兒臣心中，難以釋懷。
”

　　“皇後娘娘，難道柳太醫這次傷與弘晟有關？
”年氏從中聽出了端倪，激動地攥着扶手問着，任何與弘晟相關事，都讓她無比意。

　　“本宮也是剛剛才知道。
”那拉氏沉沉歎了口氣，對烏雅氏道：“皇額娘，今兒個一早，柳華來見兒臣，說是知道靳太醫幕後主使者是誰，兒臣一問之下，竟得知是熹妃。
”

　　“不可能！
”第一個出聲是溫如言，她神色激動地起身道：“皇後娘娘豈能憑柳華一面之詞就認定是熹妃，再說，柳華若早知道，為何當日皇上面前他不說，這根本與情理不合。
”

　　“惠妃，你暫時不要說話，聽皇後繼續說下去，哀家相信皇後既然當着這麼多人面說出來，就必然考量過柳太醫話。
皇後，哀家說得對吧？
”烏雅氏這話，既是讓那拉氏說下去，也是警告那拉氏後面所說每一個字都輕率不得，必得有憑有據。

　　“皇額娘說得是。
”那拉氏自然知道自己這些話要說天衣無縫不容易，但她既來了，便一定要借柳華好好演一場戲。

　　溫如言雖然不說話，卻并沒有坐下去，直直盯着那拉氏，想看她後面怎麼說，瓜爾佳氏雖沒溫如言那麼激動，卻也面色陰沉。

　　“就三阿哥出殡前一日，熹妃曾去過地牢對嗎？
”見淩若沒有否認，她又道：“不過想必熹妃做夢也沒有想到，就你入地牢後沒多久，柳太醫也去了，他是念着與靳太醫同僚一場，欲勸其供出主使，以免身受淩遲之刑，豈料進去後，竟然意外聽到熹妃與靳太醫話，亦知道了熹妃就是那個幕後主使人。
”

　　“若柳太醫早知道這些，當日皇上面前，他為何不說出來？
”面對皇後一意誣陷，瓜爾佳氏亦有些沉不住氣了。

　　“柳太醫本想說，可又怕熹妃報複，再後來靳太醫發瘋一樣要殺柳太醫，一時驚慌之下，哪裡還記得住許多。
待緩過神來後，靳太醫已經死了，柳太醫怕終落得與靳太醫一樣下場，不敢多言，這可随後幾日一直受着良心遺遣責，難以安枕。
豈料終熹妃還是不肯放過他，他手上動了手腳，想讓他留血而死。
”說到後面，那拉氏已是連連歎息，“妹妹，你怎麼可以這般狠心啊！
”

　　“太後！
太後娘娘！
”這個時候，一直跪伏不動柳太醫發出一聲慘烈嚎叫，并且撕手上紗布，果然見到細小傷口處一直冒血，“是微臣軟弱無用，不敢揭露熹妃惡行，以至于着了她當，求您替微臣做主啊！
”

　　烏雅氏不理會柳華，隻是盯着從頭至尾都沉靜如昔淩若道：“熹妃，你有什麼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