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春華堂的路上，陸芊芊都很沉默。
陸微雨也不與她廢話，隻是不時回應兩個小的歡樂的話題。
在走進春華堂前，陸芊芊才突然開口，聲音有些遲疑怯弱。
“姐姐，謝謝你的寬宏大諒，我是真的知錯了。
”
陸微雨這才回頭，目光雲淡風輕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但凡知些進退，曉得事情輕重，何至于此？
”
“在你一味将過錯怪到我頭上時，其實我什麼也沒做。
”
“而你的無理取鬧，隻會讓父親更嫌惡。
”
父親可不缺女兒，你這樣的庶女就有兩個。
你長歪了，還有芸芸可以教導出來，不是非你不可。
後面的話，陸微雨并沒有都說出來。
但她吐出的這句實話，已驚得陸芊芊呆住了。
是這樣嗎？
！
不，她可不相信陸微雨什麼也沒做。
可是從何時起，一向順風順水做什麼都有人相信的她，成了沒人相信的那一個？
陸芊芊一臉深思。
但陸微雨已經領着人走進了春華堂，她也趕緊收斂心神，跟在後面。
春堂華。
這些日子陸天堯都在這裡，今天趕早去素心堂請安之後，回來就幫夫人描眉、調胭脂。
陸夫人養了一冬的病，後面多是在裝病重，實則比往年要輕松多了。
到了今天準備借胭脂來潤潤久病的臉色。
過往到新年這兩天，除非實在起不來床，頭暈目眩不能行走。
不然她都會打起精神至少陪一家人吃團圓飯。
因此，今天若出現在團圓席上，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伯府的團圓飯是中午小家自己吃，晚上一大家子會聚在一起吃席、玩樂、守歲。
以前還會有戲班唱戲，很是熱鬧繁華。
但自陸霆之與其母相繼病逝之後，府裡再沒有請過戲班了，除夕都不會過于招搖。
反倒是除夕會給城裡城外一些窮苦人家和無家可歸的人，送一些年食過去。
家中有小孩子的，也會施予一些壓歲銅錢，全是六十六文為一串的那種，圖個吉利。
家中有六十以上長輩的，也能得到一兩銀，有八十以上長者的，可得二兩銀。
正月初一到十五，半個月裡堅持在城隍廟前堅持施粥、發饅頭的。
也隻有武昌伯府一家。
這些年武昌伯府不管因何原由變成現在這般，武昌伯府都仿佛默認了外間的傳言。
一直緻力于行善積德之事。
一個武将門庭，愣是開始棄武從商，到陸天堯幾乎不練武，而開始經營生意了。
陸家産業多而家底富貴，這才有實力常年拿出物資行善。
隻不過，武昌伯府自陸霆之病逝之後，隻有陸天堯一個嫡子。
陸天堯隻有一子三女，人丁不繁。
到是還有一個庶子陸天誠。
陸霆之生前，妾室周姨娘為他生了一子一女，到比正室夫人旺些。
陸天誠也有一個嫡子一個嫡女，庶子兩個、庶女三個，又比陸天堯這一嫡房人丁旺些。
陸天誠早已分家，帶着姨娘和妻兒住在伯府西邊别院中，稱之西府。
武昌伯府，也被很多人稱之東府。
父親死得早，陸天誠也要依附嫡兄過日子。
嫡兄棄武從商，他也跟着嫡兄做了大管事，幫着打理那麼多産業。
兄弟關系還不錯。
一如陸天堯曾說過的，他就嫡庶四個孩子，掌心掌背都想寵着。
同樣嫡房就他一個，庶弟一個、庶妹一個，也是不多，自然也很珍惜。
陸霆之已經不在了。
陸老夫人也不會與周姨娘有什麼嫌棄恩怨，一個月裡總會聚上一兩回，老姐妹說說話。
周老姨娘在西府也有一座小佛堂，跟着老夫人的樣兒也在吃素念佛，為陸家積福。
這些，都是陸微雨兩世記憶裡的現狀。
一切，都在父親失蹤以前。
陸微雨帶着弟妹幾個走進上房，在廳上給父親母親磕頭拜年。
起身之後，陸铮撲向娘親撒嬌。
陸芸芸看了一眼，也立刻跑到父親身邊，說着她這一身好看的新衣裳，還有一大早去了大姐姐那裡，又跟着大姐姐去了祖母那裡……
兩個孩子叽叽喳喳的，卻令人無比寬慰開懷。
過年，是大人辛苦忙碌，卻是孩子們好吃好玩、有新衣裳有壓歲錢的最開心日子。
林嬷嬷帶人端上一盤銀餅子。
既然祖母那邊給的是嫡十二塊、庶六塊。
那到了陸夫人這邊，便各減去兩塊，陸微雨和陸铮各得了十塊、陸芊芊和陸芸芸得了四塊。
陸天堯這邊就不用顧慮這些。
他給了陸微雨三十塊銀餅子。
看着長女滿意地笑道：“微雨你代母親掌家辛苦了，為父給你多一些。
”
陸微雨連忙行禮道謝，這才歡喜地接了過來。
雖說這麼多塊銀餅子連五兩都沒有到。
但若加上母親剛給的，合起來就有六兩了。
陸铮也得了十六塊，陸芸芸十二塊。
小姐弟立刻歡喜地在一旁榻上數了起來，再裝進随身背着的小布袋中。
小布袋就裝得鼓囊囊的了。
陸芊芊與陸芸芸是一樣的份例。
若是往年她定然要找父親撒嬌，總要多拿到一兩塊。
但今年她能走出素心堂都還是陸微雨開了口，放她出來往各處拜年讨壓歲錢的。
在見過父親的淩厲無情之後，她除了跟着行禮問安，半點撒嬌姿态都不敢有。
陸天堯在她進來時就多看了兩眼，見她低着頭一副瑟縮模樣，心情也很複雜，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子養成這樣畏縮可憐相。
可若對她好些，不又順着杆兒爬，開始作威作福？
一個敢屢次違抗禁令、陰一套陽一套的人，不管什麼年紀都不能縱容。
這才十一歲就能那麼磋磨下人，長大了還得了！
便是将來得了好親事，這行事作派也是丢盡伯府臉面。
因此，陸天堯對今天柔弱可憐的陸芊芊，打定主意冷待。
都十一歲了，該好好管教了。
林嬷嬷等孩子們拜完了年，立刻張羅早膳。
陸芊芊和陸芸芸也在這裡一起陪着父親母親用膳。
陸夫人今天雖未停藥膳，但也增加了兩樣易克化的小粥，還吃了半塊江米糕。
陸天堯也許久沒有陪着妻兒這麼熱鬧地吃過飯了。
看着關系不錯的姐弟，看着精神好了很多而恬靜溫柔笑着的夫人。
他的心情也是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