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兒,這兩天你帶铮兒過去也好,我一個重病之人也實在無心無力照看他。
”
她說這話時,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陸微雨看着她,了然地點了點頭,知道娘已有決斷。
陸微雨并未多待,畢竟娘是重病之人,她在這邊會打擾娘休息。
等吳奶娘和林嬷嬷收拾好書本、衣物還有幾樣零嘴,就準備回清風院去。
“奶娘,你也回家去住幾天吧。
”陸微雨在外間悄聲叮囑吳奶娘。
“若有人問起,就說夫人病着,沒有精力照看铮兒。
”
“我帶铮兒回清風院住幾天,順便也給你放個假。
”
“再若有人多問,就說府裡規矩不能妄言主子。
”
“對了,若有人問起我的事……”陸微雨目光閃過一抹微芒。
“就說自那日落湖染了風寒之後,就傷了元氣。
”
“如今身子也虛,出一趟門病情又會反複,隻能在屋裡小心養着。
”
“還要代母掌家,隻能強撐着病軀在外行走,也是心力憔悴。
”
“聽老郎中說,就怕落下病根兒。
”
陸微雨拉着吳奶娘悄悄說這些話,隻有林嬷嬷在不遠處能聽見些許。
林嬷嬷小心地看了看暖閣那邊,這才走過來。
“孩子,放出這樣的消息,對你可不太好呀。
”
别的也罷了,若讓外面的人以為大小姐真的落下什麼病根兒,可不是好事兒。
陸微雨卻微笑地搖了搖頭。
低聲道:“如今府裡情況,讓我暫時慘一點沒壞處。
”
“畢竟我代母掌家,必然會被不少人輕視、诟病,還得罪人。
”
“這兩天又處理了那麼多人,總要得到其他更多人的體諒。
”
一個是母親的奶娘,一個是他們姐弟的奶娘,她到不怕将這層深意明白說出來。
以後應對,她們至少心中有數。
林嬷嬷略一思忖,無奈地輕歎一聲,便不再說什麼了。
吳奶娘一臉心疼地拉着陸微雨的手,壓低了聲音。
“小姐啊,聽奶娘勸你一句。
”
“撿重要的人和事情管一管就好,其他不那麼重要的,還是讓周管家去操心吧。
”
以前的小姐就像現在的公子那般,活潑可愛還有些小頑劣。
也就這個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再見到小姐時,就發現她沉穩了很多,說的話、做的事一點也不像以前的她了。
吳奶娘看在眼中,疼在心裡,卻無能為力。
如今聽小姐說起這些,她實在是忍不住想說說心裡話。
“知道了,奶娘别擔心,我會的。
”
陸微雨微笑地看着吳奶娘,笑領了她的關心。
“等勝華再進來,我讓他直接去清風院找你。
”
林嬷嬷安置好暖轎,又走了進來低聲道。
陸微雨點頭,又看向暖閣,幼弟正與娘親告辭。
“娘,你且安心養病,不用擔心铮兒。
”
“之後若又下雪,我和铮兒就窩在屋裡讀書寫字,不會凍着的。
”
“今兒一早我也去給祖母請安了,祖母也同意我接铮兒過去,讓你安心養病。
”
“你祖母對這幾天的事情,可有什麼說法?
”陸夫人突然問。
“祖母誇我辦事不錯呢,也同意我讓勝華叔從外頭找幾個幫手在身邊。
”
“隻提醒我,人進了府就要受府裡規矩,去周管家那邊登記在冊就行。
”
陸微雨怕娘多想,就将在素心堂與祖母的對話大緻說了一遍。
“娘不用多想,這幾天府裡的事情,祖母那邊其實都知道,我又主動去禀過了。
”
“祖母也知你的不易,樂得我能懂事呢。
”
陸微雨安撫着母親。
陸夫人點頭,神情堅定地道:“好,那你就繼續跟管家爺爺學着處理事情吧。
”
“别事事都過問,隻有遇到不懂的就請教他,别輕慢了管家爺爺的辛苦。
”
陸夫人又教導了女兒幾句。
陸微雨皆是認真記下,随後便牽着幼弟的小手,轉身往外走。
陸夫人看着姐弟倆的背影,突然紅了眼眶。
是她自己不争氣,病了幾年到讓個小妾蹬鼻子上臉,逼得她的寶貝女兒不得不成長起來。
現在的雨兒雖然懂事,但也讓人心疼。
門廊下,姐弟坐上了暖轎,八個婆子穩穩地擡着暖轎往外走。
吳奶娘不放心地要送陸铮到清風院了再回來,陸微雨也沒阻止。
一路回到清風院。
陸铮立刻打量門角那叢竹子,發現真的變成了冰竹,嘴裡發出一陣驚歎。
吉祥如意早已回來,将屋裡收拾得暖暖的。
小廳上擺了兩隻炭籠,暖間燒着炕,卧間也有一隻銅炭爐。
小廚房裡還煨着羊肉羹,蒸籠裡也有剛出蒸的栗子糕。
陸微雨讓如意将早上的梅花餅和正熱乎着的栗子糕各打了兩包,讓吳奶娘帶回家。
吳氏的長子也才十二歲,正在塾裡讀書。
女兒九歲,陸微雨以前的舊衣裳都會給她。
小兒子比陸铮大一歲,今年也已啟蒙讀書。
陸微雨與他們幾個的關系其實是不錯的。
隻不過這兩年她在家讀書、偷偷習武,到是不大出門了。
他們會偶爾過來清風院做客。
前世……
或許論親疏,吳奶娘的兒女不如林家表哥表姐們。
但若論情義,吳奶娘的兒女遠超林家表哥表姐們。
吳奶娘領了大小姐的心意,看着大小姐這邊安置周全,也就放心地離開了。
陸微雨帶着幼弟吃了兩塊糕點,聊了會兒天,之後就在暖間寫字。
陪幼弟寫字時,她就在一旁看着帳本。
這些中饋庶務,她前世自然是學過的。
這一世不過是要通過帳冊,重新熟悉伯府如今的情況罷了。
吳奶娘提醒她的話,也很有道理。
隻要撿重要的事情處理了,其他不重要的沒必要耗費太多經曆。
娘也說過,莫輕慢了周管家的辛苦。
主母常病,府裡庶務一直是周管家代管,大小事宜最清楚的當然還是周管家。
而她代母掌家,是為了解決楊姨娘和陸芊芊的隐患,而非與周管家争權。
至少不能讓别人以為她有這個心思,不然閑話說起來,置周管家于何地?
周管家曾勸她:過剛易折。
是怕她出手太急,讓别人暗中攪事,反給伯府添亂。
若她掌家不利,傷及的也是母親的顔面。
她的首要目标是那三件事,既然能夠如願,自然也不會太早涉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