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小華把其他人接了回來，廚房裡飯菜也做好了，立刻吆喝着擺桌吃飯。

　　葉青凰和葉青喜不算客人，所以一家老小也不分桌，熱熱鬧鬧地坐了。

　　葉青喜許久不來，和表兄弟姐妹都很許多話說不完。

　　而他說得最多的，卻是二姐繡花的事，二姐能繡一百多種繡線的大繡件，就連紫蝶繡莊的林娘子都另眼相看。

　　趙家的姐姐妹妹聽了不由一臉向往，也有人嘴快說了句。

　　“沒見霞姐姐繡過這麼多線，她都說最多隻能繡一兩二兩銀的。
”

　　葉青凰在一旁聽了不由撇了下唇。

　　葉青霞若說是一兩、二兩，那就必是三兩以上。

　　沒想到葉青霞連到了外婆家，說話還沒句實話，她心裡都沒點親情的嗎。

　　但葉青凰也隻是聽聽，并不多嘴。

　　雖然趙家人此時又将她當作外甥女了，但她并不敢像對爹娘那般。

　　不是親的就不是親的，親的再不好也還是親的。

　　血脈，自古相承，親疏是定好的。

　　吃了飯，葉青凰不敢耽擱，就要起身告辭，趙家人連忙挽留。

　　“青喜明天還要上學，家裡也要人幹活，路遠隻好早些動身了。
”

　　葉青凰沒有說她要趕回去做什麼，也沒說葉青霞在家根本不幹活兒。

　　不過有葉青喜要上村塾一事，就足以引人重視。

　　“正好驢車還沒還回去，我送你們回家。
”趙小華連忙開口。

　　“太好了！
”葉青喜先就歡喜地叫了起來。

　　趙家人已經知道，他們為了省十六文錢，是從鎮上走過來的，自然心疼葉青喜這麼小的娃子走這麼遠的路。

　　于是趙小華去喂驢，趙樹生去張羅了一些酸筍、幹蕨菜、又捉了一隻下蛋雞用背簍裝了。

　　葉家現在的情況，從葉青喜有些忘形的聊天中，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兩個能撐家的外孫不回家，管帳的老婆子帶着公帳跑去了小兒子家，女婿差點被氣死，又添了許多醫藥錢，青霞當天跑來了趙家，家裡一切現在就由這個養女撐着。

　　其他人沒有回過味兒來，隻是聽了葉青喜說着家裡最近的事兒，氣憤的埋怨葉老太太不公道。

　　隻有葉樹生這個外公，聽出了更多的事情。
說起來，他對葉青凰都有些歉意了。

　　葉家是他女婿家啊，不懂事的都是他親外孫和親外孫女啊。

　　“凰兒啊，你是個好孩子，懂事又孝順，外公記着你的好，回去告訴你爹，讓他不要想太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的身子骨好了，日子也就會好了。
”

　　趙樹生在葉青凰去給外婆辭行時，一臉感慨地說道。

　　“知道了，外公，你和外婆也要好好保重身體，你們康健，我爹也會安心。
”葉青凰連忙說道。

　　老倆口聽了連連點頭，老太太更是抹起了眼淚，家裡欠那二兩銀，就是為她治病啊。

　　結果利滾利，越欠越還不起。

　　“外公，以後别找放貸人了，有事情還是要靠親戚幫襯的。
”

　　葉青凰将出門時，突然又看了老人一眼。

　　雖然這不關她的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變成無窮無盡打秋風的結果，但是之前剛到趙家時看到的那一幕，她還是不想再發生了。

　　八歲小女孩若是被抓去賣了，賣去當丫環還算有條活路，若是賣去火坑，可就死路一條了。

　　欠債就是這麼痛苦，還不起就像大石一般壓在心頭，人前也擡不起頭來。

　　若是欠的放貸人的債，打人、賣人還真不是他們能做得主的了。
到時隻有任人宰割的命。

　　說起來，今天遇到的那個大叔，還算爽快的，沒有直接帶着牙婆上門來。

　　葉青凰拜别了老人，出了院子就看見葉青喜和一群小孩子坐在驢車上。

　　“你們趕緊下去，要走了。
”

　　趙小華見葉青凰出來了，連忙吆喝着把小孩子們趕下驢車。

　　等葉青凰上車，立刻揚鞭就走。

　　一路出趙家村，路人再看葉青凰時，神色便不一樣了。

　　聽着傳來的議論聲，葉青凰往驢車上的稻草堆上一躺，打了個呵欠。

　　葉青喜見狀，也笑嘻嘻地躺了下來，不過他又想和小舅說話，于是翻了個身趴在稻草堆上。

　　車尾綁着背簍，葉青凰帶來的小竹籃裡已經裝了幹菜。

　　另有一壇子酸筍就用稻草圍着，以免摔破。

　　暖風吹過耳邊、拂在臉上，葉青凰很快睡着了。

　　反正有小舅送他們回家，她到是省了操心。

　　驢車果然比走路快多了，他們回到葉家村時，竟然還隻是半下午，天色還亮得很。

　　“爹！
我們回來啦！
”驢車還沒停下，葉青喜就歡喜地喊了起來。

　　附近幾戶人家立刻有人走出來。

　　“唷！
青喜這是走親戚回來啦！
怎麼不在外婆家住兩天？
”

　　“這驢車送到家，這是……”有人看到趕驢車的漢子，不由疑惑。

　　“這是我小舅！
小舅送我們回來的！
”葉青喜大聲解釋，待驢車一停下，立刻跳了下去。

　　葉青凰沒有說話，她也跳下車，就和葉青喜把驢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二姐！
三哥！
”

　　小妹葉青蓮從廚房裡跑出來，手中還拿着一隻小蒲扇，小臉上有點污黑，卻是燦爛地笑着。

　　“蓮兒，快過來見過小舅。
”

　　葉青凰看着小妹這模樣，就知道是在幫爹看着藥爐，不及多問，先讓她過來給沒什麼印象的小舅行禮。

　　“小舅。
”葉青蓮怯生生地看着不認識的漢子，但二姐讓她喊，她還是乖乖地喊了。

　　“蓮兒都這麼大了。
”

　　趙小華将驢車在籬笆樁上套好，轉身看着仰頭望着自己的小女孩，心中不由一酸。

　　上次見這孩子的時候，還是他姐姐去世時，當時這孩子也是跟在凰丫頭身邊，仰着小臉很無措地看着人。

　　那時，她才兩歲。

　　趙小華蹲下來，朝葉青蓮張開手臂，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了起來，卻不禁紅了眼眶。

　　之前他們趙家隻心疼孤苦無依的霞丫頭，卻把這個更小更需要照顧的孩子給忽略了。

　　“小華來了。
”葉重義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趙小華扭頭，就看見姐夫拄着拐杖慢慢穿過院子，臉上是滄桑的喜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