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十六公主生辰，帝都腳下，半數朝臣，以及平日裏一些低調的名門公子哥兒，大多接到了參加宮宴的帖子。

　　宴會在鐘粹宮舉辦，離淑太妃的宮殿不遠，時間是在下午申時開始。

　　之前三天，在月蕭主持下，量身裁衣，定做首飾，所有衣物煥然一新。

　　當了十六年的公主，唯有這幾天，她才真正享受到了公主的風光。

　　然而時間畢竟有些不足，過了午時，雲陽回鳳陽宮沐了浴，換了一聲紅色宮裝，這是宮裏的尚服局裁制的新衣，蘇末淡淡看了一眼，道:“這套紅色不适合你，跟我去未央宮，我送你一套衣服。”

　　紅色的衣服顯得豔麗，雖好看，但與雲陽清純的形象并不相稱。

　　雲陽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還可以呀，紅色看着喜氣，今天對她來說，又是個特別的日子——十六年來第一次生辰，自然特殊。

　　不過，想是這麽想，還是乖乖地随着蘇末走了。

　　回到未央宮，蘇末取出一套鲛绡紫紗曳地裙，“這一套是霁月山莊的寶玉衣坊裁制的，我剛剛拿到手，還沒有穿過，送給你了。”

　　雲陽大眼睛裏閃着光，驚豔地看着這套紫色鲛绡，清新柔美，裙曳刺繡片片，柔和宮燈下，裙擺照射出點點晶瑩光澤，當真是美輪美奂。

　　這件裙子，隻怕說它價值連城都還是輕的。

　　可是，雲陽很快便收起了眼底的喜悅，猶豫了半晌，“九嫂嫂，這是九哥專門命人替你準備的吧，我不能收。”

　　蘇末道:“不是他為我準備的。”

　　霁月山莊旗下制衣坊無數，其中最出名的寶玉衣坊，共有三十六名繡女，七十二名司制，整整一百零八人，每年卻隻裁制四套衣服，其特殊的繡工手法隻此一家，衣服料子也非天蠶絲和鲛绡不取。

　　所制出的衣服從不對外售賣，因為他們隻給自家主子做——一百零八人，每年給蒼昊做四套衣服，無關季節變化。

　　寒冷的冬天與炎熱的夏天，對于蒼昊來說，是一樣的。

　　蒼昊身上所穿的天蠶絲雪衣，無一不是出自寶玉衣坊。

　　蘇末的這一件，便是從霁月山莊回來之際，月蕭剛剛奉上的，且不說制工如何，僅僅是裙擺上波光粼粼的碎玉片，就花費了整整四個月時間。

　　這是一件不像鳳袍的鳳袍。

　　裙子胸前，是以特殊的繡線繡的百鳥朝鳳的圖案，白日裏看不大真切，唯有在燈光昏暗之地，才能看清那令人驚豔的一幕，栩栩如生，仿佛白鳥朝鳳那一幕，就在眼前。

　　這件衣服本身并不是特意為蘇末準備的，起初月蕭在命人做這件鳳袍時，蘇末還沒來。他隻是以為，主子離回宮之日已經不遠，封後也是遲早的事，便早早地将鳳袍準備好。

　　若雲陽知道這是一件鳳袍，隻怕是更不敢要了。

　　蘇末淡淡一笑，“換上我看看。”

　　雲陽卻有些猶豫不決，“九嫂嫂……”

　　“我不喜歡這件衣服。”蘇末道，“太累贅了。”

　　太累贅了，也不能随便就送人呀。

　　雲陽心裏忐忑，她雖單純，卻還知道輕重，心知以這件衣服的價值，她是不能随意穿在身上的，可蘇末的話，她又不好違背……

　　正在為難之際，蒼昊含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既然你九嫂嫂送你了，就穿上吧，無需糾結。”

　　雲陽擡頭，卻見蒼昊拂簾而入，身姿優雅，容色清俊，唇畔微揚。

　　即便是有抹不去的血緣關系，但敵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雲陽依舊看得心頭小鹿亂撞，小臉紅紅地叫了聲:“九哥。”

　　“你怎麽來了？”蘇末挑眉，“不是與長亭在下棋？”

　　“還剩最後一局，抽空來看看你們在忙些什麽。”蒼昊視線一轉，眸光落在鋪在床榻上的鲛绡曳地裙上，“末兒不喜歡這件衣服？”

　　“你知道，本姑娘一向喜歡輕便些的。”蘇末道，“這件衣服美是美，但不适合我。況且，今天的壽星是雲陽，本姑娘沒有其他什麽東西送給她，送件衣服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蒼昊聞言笑笑，颔首道，“也好。”

　　言語之間，沒有隻言片語提及這件衣服代表的意義。

　　“可是，九哥……”

　　“丫頭，九嫂嫂送你了，就收下吧。”蒼昊淡淡一笑，絲毫不以為意，他知道蘇末一向對名貴的衣物首飾并不熱衷，是以也不勉強。

　　雲陽盯着衣服看了半晌，心裏還是覺得不大真實，擡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瞅瞅自家九哥，又瞅瞅蘇末，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道:“謝謝九哥九嫂。”

　　蘇末又從自己的首飾盒裏取出一隻淡紫色碧玺靈石的額墜，周邊以細小如米粒般大小的串珠串成，替雲陽戴上了，“這額墜與這件衣服是一套，雲陽，今晚你将是全場最讓人驚豔的女子。”

　　雲陽受寵若驚，吶吶地道:“九嫂嫂，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傳聞中殺人不眨眼冷酷如修羅的女子，當真是眼前這位嗎？

　　雲陽怎麽也無法想象。

　　且不說蘇末本身長得就美，隻是這一副和藹可親的态度，也讓雲陽對外界傳聞不敢置信。

　　“因為，愛屋及烏呀。”蘇末煞有其事地拍拍她的頭，瞥了一眼旁邊的蒼昊，站起身在他唇上輕吻一記，盈盈笑道:“本姑娘深知，若要男人死心塌地，得在他的喜好上下功夫。”

　　縱使雲陽之前在宮裏野蠻慣了，還曾不止一次去偷看慕容清與姘頭半夜約會，可此際，仍是被她大膽的舉止羞得滿臉通紅，咕哝道:“九嫂嫂莫要騙我了，就算你對我不好，九哥也不會對你變心……”

　　這是實話。

　　宮裏有不少人私下裏都在議論，皇上是不是不打算再立其他嫔妃了？若然如此，朝堂隻怕不穩。

　　擡起頭，雲陽輕哼道:“我覺得，就算不立其他妃嫔，以九哥九嫂的本事，也照樣管理得江山妥妥的，那些嘴碎還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真該全部拉出去斬了。”

　　因為她孩子氣的話，蘇末失笑，“好了，我與蒼昊先出去，你換衣服，時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