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掃了眼柳貴妃,笑着又道:“聽說靖州野林叢生,走獸最多,因此皮毛也是很好的?”
“那是當然。靖州一面靠山,一面靠海,海是深海,山也是深山,有很多野獸,就算最好的獵人,也成群結伴才敢上山。可是,哥哥卻是靖州最厲害的人,十五歲那年,獨自一人上了最深的秘源山,特意打了一隻紅狐,一隻豹子,還有一頭老虎出來,弄了皮毛送給我和爹娘一人一樣,在靖州也是頂着尖兒的東西,好多人都羨慕不已。就是因為這件事,連靖州刺史連叔叔都對哥哥贊不絕口,說要認他做義子呢!”
李明芯得意洋洋地道,顯然很為此驕傲。
雖然說杜若蘭和李纖柔都不喜歡李明芯的為人,但畢竟是從小就在京城長大,不曾出國院門,聽李明芯說起靖州的趣事,與京城的種種習俗迥異,都不由的生出了好奇之心,關注地詢問起來。
見她引起衆人的注意,成為衆人的焦點,李明芯更加自得,越發滔滔如河起來。
而在講述靖州風情的同時。李明芯總會刻意地講述宇泓烨對她的看重,以表明她在宇泓烨心中的地位,好讓衆人更加逢迎她,尤其要向裴元歌示威,講起宇泓烨怎樣哄她開心,怎樣為她拼命,以及她對宇泓烨喜好的清楚,有時候甚至會說出宇泓烨小時候的事情,表示宇泓烨從小就很愛她這個妹妹……
裴元歌當然不會介意她這種淺薄的示威,反而有意無意地引導她,更加強調宇泓烨對她的好。
這樣的明目張膽,裴元歌甚至不擔心會被柳貴妃看穿。
就算柳貴妃看穿了又怎麼樣?宇泓烨和李家的十七年,對李明芯和李夫人的感情确确實實地擺在那裡,這就是刺激柳貴妃最有利的武器,對柳貴妃來說,這是陽謀。就算柳貴妃知道這是裴元歌故意在挑撥離間,刺激她,但柳貴妃還是會為此而感到心痛,因為這些是事實,而不是裴元歌刻意僞裝扭曲出來的。
甚至,知道裴元歌在故意刺激她,柳貴妃隻會更難堪。
因為她在和李夫人以及李明芯這場和宇泓烨有關的争鬥中,徹底落敗,凄涼落魄得近乎凄慘,對于驕傲自矜的柳貴妃來說,已經很難容忍。若是沒有人看到這種凄慘倒也罷了,如果被人看到,那種刻骨銘心的羞辱和刺痛隻會更深,更難忍受……
果然,聽着李明芯滔滔不絕地說着宇泓烨的事情,柳貴妃的表情越來越扭曲。
烨兒喊得第一聲娘不是她,而是李夫人;烨兒學走路,摔得第一跤,扶起他的人不是她,而是李夫人;烨兒上學堂,學的第一個字,能看到的人不是她,而是李夫人;烨兒學武,在旁邊為他擦拭汗意的人不是她,而是李夫人……烨兒喜歡李夫人做的菜肴,喜歡李夫人縫制的衣衫……所有的所有,柳貴妃都不知道!
十七年……
烨兒從小小的嬰兒,到蹒跚學走路,到學堂學習文武技藝,到後來出現在京城的驚采絕豔,十七年的光陰,柳貴妃這個親生母親全部都沒能夠參與……
這些原本都該是她的!
是該死的李樹傑,抱走了她的烨兒,搶走了她的烨兒,一搶就是十七年!
若不是皇帝偶然出宮,察覺到烨兒的身份,李夫人會霸占她的孩子一輩子,讓她的烨兒,一輩子喊着别的女人做娘親!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搶走了烨兒,害得她十七年錐心之痛,十七年夜夜從睡夢中哭醒,夢中的情形全是烨兒剛出生時那雙烏溜溜如黑珍珠般的眼睛……
若不是當初李樹傑把烨兒抱到了靖州,甯王之亂後,她定然能夠和烨兒母子重聚的!
柳貴妃心中的嫉妒越來越深,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好在衆人的心思都集中在李明芯身上,沒有人看到她的異常,隻有裴元歌在旁邊笑吟吟地欣賞着她嫉妒而痛苦的嘴臉,隻恨不能把泓墨拖過來一道欣賞。
這中間,柳貴妃自然也試圖扭轉話題,不想繼續聽那些刺耳刺心的話語,但李明芯哪裡肯就這樣罷休,放過炫耀她在宇泓烨心中地位的機會?她又是個不會察言觀色的,加上裴元歌在旁邊架橋撥火,三轉兩轉就又把話題轉到了靖州,轉到了宇泓烨,尤其是宇泓烨和李家人的關系身上。
對于李明芯這種草包,除非是直截了當的呵斥,否則很難轉過她的心思。
而柳貴妃卻最不能表現出這樣聲嘶力竭的模樣,必須要維持優雅慈愛的姿态,因此她的種種精妙心機手段,在完全接收不到信号的李明芯這裡,徹底變成了笑話。最後,柳貴妃也隻能無奈地繼續聽李明芯講述那些她完全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的話語。
每一次炫耀,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砍在柳貴妃敏感的神經上。
一刀,又一刀……
随着李明芯的話語,無止無休。
就在柳貴妃覺得幾乎難以忍耐的時候,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對着周嬷嬷使了個眼色,周嬷嬷會意,轉身出去,回來道:“貴妃娘娘,早膳已經備好了,要不要現在就傳?”
柳貴妃如蒙大赦,幾乎連優雅的姿态都維系不了,頗有些急促地道:“傳吧!”終于有件事能夠結束這個對她來說痛苦無比的話題,柳貴妃很快又恢複了先前的雍容華貴,笑着道:“難得今日這樣齊全,若蘭,纖柔,元歌,還有明芯一道留下來用膳吧!”
“謝貴妃(母妃)賜飯!”四人福身道。
眼見着宮女們将飯擺上桌,看到裴元歌,李明芯又忍不住挑刺道:“我聽說京城的規矩,娶了媳婦後,媳婦要服侍一家子用飯的,怎麼九皇子妃身份特别尊貴,不用服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