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不害怕,油嘴滑舌地道:“公子您就拿我做幌子了,分明是公子您想着要見丈母娘,換了十多身衣服都不夠,要不是奴才提醒您,這會兒您還挑衣裳呢!我說公子啊,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俗話說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何況您這人才?隻要往裴夫人跟前一站,事情就能訂下來了!”
話音未落,便“哎呦”一聲喊了出來,卻是被惱羞成怒的主子在頭頂狠狠敲了一下。
就在這時,人群又是一陣湧動,擠得許多人都站立不穩,有的甚至跌到在地,被人擠踩着,慘叫聲不絕,卻是難以脫身。傅君盛自幼習武還好,眼看身邊有個文文弱弱的少年朝着他這邊倒了過來,順手扶住他,道:“小心些,站穩别摔了!”
那少年原本以為自己要重蹈那些人的覆轍,沒想到卻被人救起,擡起頭來,看清來人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頓時閃爍起來,忙又低下頭,聲如蚊呐地道:“多謝公子!”
“沒什麼,倒是你,身體這麼弱,就不要走這條路。這是通往赤霞河最近的路,每年端午人都擠在這裡,每年都有踩死人的事情發生。你若不急,就從這巷子穿過去,繞個大圈,雖然路遠了許多,卻安全多了。畢竟還是性命要緊!”見那少年身材文弱,傅君盛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正要離開,眼見那少年畏畏縮縮的模樣,再看看周圍黑壓壓的人頭,約莫着這少年也擠不過去,歎了口氣,幫人幫到底吧!傅君盛拉着他,跟自己的小厮齊心合力地将他護送到那巷子口。擡頭看看日頭,心中隻犯急,也顧不得再跟那少年說些什麼,急急地又朝着人群擁擠過去。
“公子爺,您當心點!”小厮正要追趕上去,卻被那少年拉住。
“你家公子是誰?”
“壽昌伯府世子!”小厮急着追趕自己公子,随口答道,掙脫那少年的拉扯,追趕過去。
那少年站在人煙稀少了許多的巷子口,目送着傅君盛的身影離開,黑眸之中光彩潋滟,喃喃自語着道:“壽昌伯府世子……沒想到壽昌伯那樣粗豪的人,他的兒子卻這般文秀儒雅,又有俠義心腸……”
然而,等傅君盛辛辛苦苦趕到怡然居,卻發現事實完全在意料之外,讓他摸不着頭腦。
“你說什麼?裴尚書和裴夫人不在怡然居?”
端午節,赤霞河前人潮太過擁擠,馬車轎子都過不來,最後還是京兆尹請京城禁衛軍統領調了一隊禁衛軍來維持秩序,這才開出一條路。然而,當裴元歌和裴元華來到怡然居時,卻被掌櫃和店小二告知,父親母親并兩位姐妹并不在怡然居。
“掌櫃的,之前我們裴府明明訂了怡然居四樓臨江的雅間,怎麼會……”裴元華溫聲問道,聲音中卻透着幾分焦慮。眼看着她年齡已長,舒雪玉已經有了把她許配出去的念頭,這時候,任何能夠展露風采的機會都不能錯過。這次端午節,高官貴族,乃至皇室子弟都會出來,正是大好的機會。
聽了她這話,低頭隻管撥算盤的掌櫃擡起頭,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裴府的小姐,因為有點事出門晚了,原本跟父親母親說好了,在怡然居彙合的。”裴元華款和有禮地道,“如果掌櫃知道家父家母的行蹤,還請告知,小女感激不盡。”
“哦,原來是裴府的小姐!”掌櫃的神情立刻變了,笑容中帶着幾分讨好,“小人不知道是裴府的千金,還請兩位小姐恕罪。裴尚書和裴夫人等人的确不在怡然居,而是在臨江仙,特意吩咐了,如果兩位小姐到了,讓小人派人引兩位過去。黃連,快帶這兩位小姐到天上客去!”
天上客?
裴元歌和裴元華都是一怔。
端午龍舟賽的賽程有十幾裡,沿岸全部是都是酒樓,關上龍舟賽十分方便。而越靠近終點的酒樓,風景視野就約好,平日倒也罷了,在端午節這種時候,光有錢根本就訂不到,還有看權勢地位。怡然居已經很接近後端,能夠遙望到終點。而臨江仙則是建在終點處,位置好,樓層又高,裝飾又奢華,平時龍舟賽都被皇親貴族包下。
即使父親身為刑部尚書,也定不了那裡的雅間,隻能定下怡然居。
怎麼這會兒卻又到了臨江仙?
裴元歌不禁感到奇怪,隐隐察覺到這中間恐怕有别樣的内情。
裴元華當然也覺得奇怪,但更多的卻是欣喜。臨江仙今日必然都是高官貴族,而且,與赤霞河對岸的天上客遙遙相對,那裡是皇族關上龍舟賽的地方,透過窗戶就能看見對面的人,說不定能夠直接看到五殿下。以五殿下的才華,想必能夠參透她那首詩裡的玄機,如果再能夠在龍舟賽偶然相見……
裴元華心跳有些加快,果然老天爺都在幫她。
在店小二的帶領下,兩人乘坐馬車,順利地來到臨江仙。裴諸城和舒雪玉所在的樓層是最高的五樓,珠簾玉鈎,寶鼎湘琴,四周還懸挂着命人字畫,豪奢又不失雅緻。臨着赤霞河的方向開着三扇大窗戶,供客人觀賞龍舟賽。兩人進去時,裴諸城正帶着裴元巧和裴元容在最中間的窗戶賞景,對着窗外将說着各種典故風景。
裴元巧第一次跟父親親近,激動得眼睛發亮,灼灼地望着裴諸城。
裴元容則有些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裴元巧在身邊覺得不忿,也不理會裴諸城,隻盯着對面的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