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鄭文浩不見了
鄭大福心裡頭憋着怒火,雲蘿倒是走得心安理得。
她本與吳氏沒多親近,但眼看着她出事,總是不能安心的,若情況危急,她也并不懼怕出手相助。況且,好歹還有兩個堂妹的面子在呢。
隻是她想得多,到了家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有她表現的餘地。
吳氏已經被擡進了屋,穩婆和鄭大夫也都被請了來。
穩婆在屋内,鄭大夫則坐在堂屋裡以防萬一,孫氏和匆匆趕回來的劉氏也都進了産房,剩下的男子和一群小姑娘卻全都被嚴厲的拒絕在了産房門外。
産房内,吳氏喊得聲嘶力竭,而門外的地上還滴滴答答的染着一地血,并一路延伸到了後院。
雲桃死死的抓着雲蘿的手,眼中水汪汪的一副随時都會哭出來的模樣。
但她硬是忍住了,還得安撫緊貼在她身上的妹妹。
雲蘿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臉,卻也隻能說一句:“别怕。”
竈房裡,鄭玉蓮難得的勤快一次,默默的燒着水一句怨言都沒有,隻是神思不屬,臉色還有些蒼白,大概是被吳氏的滿身血給吓到了。
闖了禍的鄭文浩卻不知去了哪裡。
雲蘿在院子裡搜尋了一圈,沒有發現他,但現在也沒心思去理會他,便一直陪在雲桃和雲梅的身邊。
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種田的人都回來了,就連趙老太太都忍不住過來探望。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踏足這裡了。
小胡氏過來了,隔壁的大牛媳婦也來了,還有同族的其他嬸嬸伯娘奶奶也紛紛過來,或幫忙,或探望,倒是把不小的院子擠得滿滿的。
夜漸深,院子裡又漸漸的安靜下去,太婆也被小胡氏勸說着扶回去了。
吳氏的聲音已經嘶啞,甚至是無力的,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所有人都筋疲力盡,那肚子裡的兩個寶寶卻仍毫無動靜。
雲蘿有幾次忍不住的走到了門口,卻都被嚴厲的攔了回來,她便也沒有再試探。
有些事情,在不是萬分必要的時候,她其實都不想顯露出來,容易吓到人,她自己還不好解釋。
況且,還有六爺爺在呢。
他雖現在是個鄉下的土郎中,但曾經也是在縣城坐診的老大夫,要不是前幾年老母親過世需要守孝,他也不會回來。
他進去診了幾次,出來後的臉色雖不好看,但也不很難看,隻說是早産,胎位不正,肚子裡又有兩個娃纏在一起,還得再等等。
雲蘿索性就安心的陪着兩個堂妹了。
後來,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發現雲桃和雲梅在她身邊睡得歪歪扭扭的,外面有腳步走動聲,夾雜着細碎的說話聲。
孩子還沒生出來,也幾乎聽不見吳氏的聲音。
悄悄的出門,天邊已經露了白,鄭豐收就蹲在門口台階上,已經在這兒蹲了一夜,雙眼紅腫、胡子拉渣,仿佛過了好幾個月。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忽然就毫無征兆的跳了起來,瞪着血紅的一雙眼睛四處搜尋着,“鄭文浩呢?鄭文浩那個小畜生跑哪裡去了?”
說着就往對面東廂跑。
跑到院中間,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稚嫩的啼哭,還有孫氏憔悴的聲音:“我的個老天爺,可算是出來一個了!”
一個出來,第二個就容易多了。
似乎沒過一刻鐘,又一聲嬌弱的、稚嫩的啼哭響起。
鄭豐收已經沒心思去想鄭文浩了,轉身就又沖了回來,眼巴巴的盯着産房門。
他雖是個不着調的,對自己的媳婦卻稀罕得很,更何況,那裡頭還有他盼了多年的兒子呢。
過不多久,房門打開,穩婆率先走了出來。
雖折騰了一整個晚上神疲力乏的,但她還是擠出了一臉的笑,對鄭豐收說:“恭喜恭喜,盼了多年,這一下子可就添了一雙兒子呐。”
鄭豐收頓時歡喜得跳了起來。
一下子添了兩個孫子,孫氏也高興得很,但看着兒子那一心要往屋裡鑽的樣兒,不由得心裡又有些不高興了。一把将他推開,拉着臉說道:“毛毛糙糙的,急個啥?我兩個大孫子可是受了老大的罪了,先讓你六叔進去瞧瞧。”
鄭豐收高興,也就不在意她的态度,隻樂呵呵的咧着嘴,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六叔快請快請。”
此時,雲桃也被外面的聲音驚醒,忙走了出來,眼巴巴的往自家屋裡看。
等鄭大夫看了吳氏和兩個新生兒出來,雲蘿她們才被允許進去。
屋裡還有一股來不及散去的血腥味,吳氏形容憔悴,早已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在她的身邊,兩個陳舊的襁褓内,各自包着一個紅通通皺巴巴的小毛頭。
雲桃看了一眼,忍不住喊道:“好醜!”
劉氏“噗嗤”笑出了聲,笑着說道:“傻丫頭,孩子剛出生都這樣,等過幾天張開了就好。你這兩個弟弟提前了一個多月出世,能長這麼大已經是極好了的。”
雲桃皺着眉頭,一臉不相信。
雲蘿趁機摸了摸兩個娃娃的脈,不由得眉頭一皺。
太弱了。
本來在胎裡就養得不好,又被沖撞了早産,此時躺在襁褓裡,哭聲就跟小貓似的幾不可聞,就連皮膚都呈現出半透明,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見。
放在現代,這是要被放進保溫箱裡仔細照料的。
這麼弱的孩子,體質弱,抵抗力差,恐怕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
又悄悄拉開襁褓看了眼。
跟小貓崽子似的,怕是都沒三斤重吧?
看過了孩子,雲蘿就趕緊出來了,正好聽到鄭大夫在跟鄭大福和鄭豐收說話:“雖說雙胎大都會提前出生,但這兩個孩子提前得太多了,都還沒有全然長好呢。加上在胎裡時沒養好,又遭了撞擊,我瞧着有一個的背上都青紫了一大塊,暫且看不出那是胎記,還是被沖撞所緻,得等幾天再看。”
鄭豐收的臉色就變了,新得了兩個兒子的喜悅也一掃而空,甚至帶了幾分慌亂,“六叔,那那那該如何是好?”
鄭大夫歎了口氣,“不好養啊,你們得多費些心思。”
“六叔,您說,該怎麼做?”
鄭大夫細細囑咐了一通之後才離開,而這個時候鄭雲蘭突然過來,看着堂屋裡這些人,不禁咬了咬嘴唇似有些猶豫,卻又實在忍不住擔憂,說道:“爺爺,文浩至今不見蹤影,也不知去了哪裡。”
一聽到鄭文浩這名兒,鄭豐收就氣到跳起,怒道:“你還敢來提那個小畜生?他最好躲外頭再不要回來了,不然看老子怎麼收拾他!”
鄭雲蘭從昨日聽聞鄭文浩将吳氏撞倒之後就一直擔驚受怕的,回家後又沒有見到闖了禍的弟弟,還不敢問家裡人。
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眼見着家裡終于平靜下來了,她才敢過來,但現在面對三叔的怒火時,還是不由得白了小臉,扶着門框搖搖欲墜,模樣瞧着煞是可憐。
鄭大福瞪了鄭豐收一眼,說道:“你沖你侄女嚷嚷啥?她這不也是擔心她兄弟嘛!”
鄭豐收冷笑了一聲,倒也沒有再沖她撒火,但态度也不見得有多少:“小畜生,還敢躲到外頭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耐!”
若是那小子現在就在他面前,他隻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了他!
倒是鄭豐谷有些擔心,站了起來說道:“爹,我去村裡找找吧。這一整個晚上,那麼小個孩子也不曉得躲去了哪裡。”
鄭大福揮揮手,說:“快去吧,昨兒家裡亂糟糟的,誰都沒想起要管他。那孩子雖魯莽了些,但也曉得闖了禍,所幸沒有釀下更大的錯,先去把他尋回來吧。”
便是要打要罰,也得先把人找回來。
鄭豐谷撐着困乏的身子出門找侄兒去了,鄭雲蘭猶豫了下,還是快步的跟了上去。而鄭豐收則陰着臉出了堂屋,在院子裡把自個兒收拾清洗了一遍,這才進屋去守着還在昏睡的媳婦和兩兒子。
天光已大亮,刺目的陽光從敞開的大門照射進去,卻在照不到的地方投下了大片的陰影。
鄭大福垂着頭坐在陰影中,整個輪廓都似模糊了。
孫氏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有些心口發憷,一時坐在那兒不敢說話。
卻忽見他擡頭看她,說:“你也跟着折騰到了現在,快去歇着吧。”
呐呐的點頭,“你呢?”
“我昨晚上和老二一起閉了會兒,也差不多了。”
說着就站起來出了門,整理整理農具又要種田去。
孫氏追到門口,“我窩了兩個雞蛋,你吃了再去吧。”
“吃過稀飯了,那兩雞蛋你給老三媳婦留着,她才是吃了大苦頭了。”頓了下,又說,“老三媳婦生了倆小子,你回頭托個人給親家那邊捎句話。還有,老二尋了文浩回來之後,你讓他帶着那混賬小子到田裡來,不許他躲在家裡!”
“唉,好。”
此時的孫氏前所未有的柔順,鄭大福說啥她就應啥,沒有一句反駁。
鄭大福又囑咐了幾句,然後将需要的農具都放到牛車上,也沒有招呼其他人,隻自個兒牽着牛就出了門。
身後追上來一串腳步聲,很快就追到他身邊,靜靜的相伴在身側。
他低頭看了眼,又繼續自顧自的趕着牛往前走。
一直到将要出村,他忽然歎了口氣,似要将滿腔的壓抑都從這一口氣裡歎出去,“你是個好孩子。”
聽到“好孩子”三個字,雲蘿還是有些驚訝的,忍不住擡頭看他,目光清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我以為在爺爺的心裡,我一直都不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鄭大福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你确實不是個聽話的孩子,但在幾個兄弟姐妹中,卻是最靈透知事的。”
聰明得不像是個鄉下的孩子。
許多年前,他曾在走商的途中遇見過一個極聰明的小公子,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年紀,卻輕易的将一群大人耍得團團轉,手段極為狠辣。
他一直以為,那小公子或許确實天生就比别人要聰明些,但更多的應該是家世顯赫、家學淵博,讓他從小就能挑着名師和本事去學習,自然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相比的。
沒想到幾十年後,他的孫輩中也出了個與衆不同的孩子,比别人更聰明,還似乎天生就通曉許多世事道理。
應該高興的,畢竟這可是他的親孫女。
但事實上,他對她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忌憚。
太聰明的孩子,她總會做一些出人意料、超脫控制,甚至是膽大妄為的事情,誰都猜不透他們的心思,自然也就讓人不能安心。
可這個往常冷淡随性不安分,還總想挑釁禮教規矩,讓他不大喜歡的孫女,卻是現在唯一一個追着他出來,陪他走了這一路的人。
如果長子他們在家的話,剛才也會追上來嗎?
鄭大福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雲蘿又擡頭看了他一眼,看着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家好似遭了打擊,連臉色都灰暗了的模樣,哪怕一直不大喜歡他,此時卻也有點不忍心。
年近六十,在這個時代,真的已經是個老人家了。
手指在衣裳下擺的補丁邊緣摳了摳,她尋了話題想要緩和一下眼下的氣氛,便問道:“找回二哥之後,爺爺你會怎麼罰他?”
鄭大福愣了下,低頭看着她,反問了一句:“你覺得該怎麼罰他?”
“我不知道,他又沒得罪我。”
“那他若是得罪了你呢?”
這不依不饒的,竟是一副定要她給出個答案的架勢。
見他這麼沒自覺,雲蘿當即也就不客氣了,張嘴便說道:“這事兒沒法假設,我一般都是當場報仇的,當場報不了仇才會想着十年不晚。再說,就鄭文浩那樣兒,他也不敢跟我硬頂。但三叔三嬸可是被他得罪得透透的,往後兩個弟弟但凡是有一丁點不好,都會算到他的頭上。”
一旦開了口,雲蘿也就不管老爺子的臉色如何了,言辭鋒利,簡直是刀刀見血,“您總是想着家人和睦,兄弟妯娌堂兄弟姐妹們之間一團和氣,可世上哪裡來的這麼好的事?便是您自己,又是否能做到兄弟和睦,視侄兒如親子,無視媳婦和親生兒女的委屈隻一心供養着兄弟和侄子,哪怕吃糠咽菜都能毫無怨言?”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是您沒有一心讀書、啃你血肉的親兄弟和親侄兒?還是太婆從不會因為您的兒子讀書好而心生不安、難以入眠?”
鄭大福臉色大變,一時間牽着牛站在原地,大口的喘氣。
看着老爺子那似要腦充血的樣兒,雲蘿連忙伸手在他身體的幾個穴位上用力一掐,以免他太過激動,當真出個好歹。
雖是個偏心的老頭,但也沒做什麼惡事不是嗎?
等他略微緩過神,她估摸着他的承受能力,将最後一把刀吐了出來,“我要給二姐攢嫁妝,送弟弟去上學,三叔也想讓兩個弟弟去讀書,四妹妹和六妹妹雖是女娃,但三叔也很疼她們,不像村裡的某些人家會把丫頭當賠錢貨賣掉。可家裡有了銀子,你們卻隻會給大伯花,給大哥花,給大伯娘他們在鎮上花,還要給小姑攢多多的嫁妝,從來就沒想到過我們。而更奇怪的是,大伯還覺得我們現在依靠着他,吃他的喝他的都成了他的拖累。”
鄭大福的臉色接連變化,最後一句更是讓他臉色大變,“哪裡聽來的胡話?”
雲蘿的手指正狀似不經意的搭在他手腕上,卻感覺他此時的心情并沒有表現出的這麼激動。
頓時心中一涼,隻覺得自己剛才的那點不忍心簡直是犯賤,還以為他終于對大兒子一家有點失望了,也良心發現對另兩兒子有點過于刻薄了呢,卻原來他其實也知道鄭豐年的心思,隻是因為偏心,不願意責怪長子。
不動聲色的将手指縮回,雲蘿也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爺爺,我先前看到一個詞,叫将心比心。還有一句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鄭大福目光一沉,“小丫頭懂個啥?讀書考功名,那是全家甚至是全族人都受益的大事,改換門庭、光宗耀祖,現在短暫的辛苦換來的是往後幾輩子孫的榮華富貴。”
他果然還是不大喜歡這個孫女。
雲蘿還真的沒法理解這個似乎是被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接受的思想,更不願意自己也成為烘托這種榮耀的踏闆之一。
便也不接老爺子的話,隻伸手在牛身上拍了兩下,讓它重新往前慢悠悠的走。
她則跟在牛旁邊,側頭對它說話,“鄭文浩把三嬸給撞倒了害得兩個小堂弟早産,我去看了,就跟倆小貓崽子似的,哭都哭不大出來。三叔和三嬸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要是過後跟大伯鬧了起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大伯他們繼續在鎮上過好日子。大伯他們以前每月三兩……不,是每月都能使二兩五錢銀子,在鎮上過得又清淨又舒坦,現在過了一個月的拮據日子已是覺得苦不堪言,如果再鬧一鬧,不曉得他們還能不能過得慣鄉下的苦日子。”
迎面遇到一個身闆兒魁梧的九尺壯漢,右肩上扛着個破麻布袋子,左手拎着大大小小的好幾個瓦罐酒壇子,穿着破衣裳,踩着破草鞋,一步邁出,足抵得上小短腿的四五步。
“師父。”
這還是自上次在山裡遇見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因為那天他把野豬扛下山來分給了村民之後,竟然又不見了蹤影。
雲蘿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兩圈,“師父,你又去哪了?”
張拂在雲蘿面前站定,硬是空出了一隻手來揉揉她的腦袋,咧嘴笑着說道:“去置辦了些吃食和家裡要用的東西。”
雲蘿瞪着他,一臉的不相信。
哄我呢,買點東西需要又消失好幾天嗎?而且你真以為我感覺不到你身上那藏都藏不住的腥氣啊?
張拂還真沒想這麼多,隻是看着小徒兒,那兩條又黑又粗的眉毛又忽的往中間一擰,“不過幾天沒見,怎麼忽然瘦了這許多?”
雲蘿頓時目光微亮,真的瘦了嗎?
想想,确實有好幾天沒有上山找肉吃了。
張拂卻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隻冷冷的掃了旁邊的鄭大福一眼。
這一眼冷且利,哪怕他已經在刻意的壓制,但幾乎是印刻在他靈魂中的殺氣還是在他冷下臉來的時候不能控制的洩露,讓鄭大福不由得呼吸一窒,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張獵戶消失了幾個月,一身的氣勢竟越發的駭人了。
張拂已經又轉了回去,擰着眉頭看人,顯得他特别兇。
雲蘿卻似乎感覺不到他身上有點控制不住的氣息,也不問為什麼幾天不見,他身上的血腥氣更重了。
她這師父本就不是尋常人,當年碰巧将她撿到,随之一路逃避追殺的時候那才兇呢。後來好不容易甩開了追殺的人,他在村子裡待了幾年,便漸漸的把外放的氣勢收斂了起來。
但他也隻在村子裡安分了三四年而已,之後又開始時不時的失蹤,尤其最近一年,他失蹤的頻率急劇上升,時間也一次比一次長,每次回來都攜着滿身的寒氣。
不懂的人隻當他是越來越兇,讓人不敢靠近。雲蘿站在他身邊,卻很清楚那是經曆了浴血厮殺後才有的殺氣,當時太激烈,以至于短時間内都收不回去了。
隻是他不說,她就不問,而他也一直以為她啥都不知道。
那就當個幹淨無邪的小姑娘吧。
他放下肩膀上的破麻布袋子,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她因為拔秧而長時間與爛泥接觸,以至于黑乎乎還破了皮的手指頭,又低頭拉起褲腿,露出一小節也黑乎乎,被水泡到發白起皺的腳脖子,兩根眉毛越擰越緊。
他當年要不是差點把小丫頭給養死了,是怎麼也不願意将她送給鄭家的,瞧瞧他們把小丫頭給欺負的。
應該找個寬厚又富裕的人家,哪怕是頂着個養女的名頭呢。
他現在把小丫頭要回來還來得及不?
擡頭對上她清泠泠特别幹淨澄澈的雙眼,他又将這個念頭壓了回去。
罷了,有爹有娘還有姐妹兄弟,怎麼也比跟着個師父東奔西走的好。
隻是不知她親爹娘是什麼人,當年是誰、且為何要把她扔到河裡的,總覺得當年遇到這小丫頭的情景不尋常,恐怕她的身世也不普通。
這些年也曾暗中回去過兩次,卻沒聽說有哪戶人家在八年前丢過一個剛出生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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