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從廚房拿了飯菜過來,先給蕭冷秋擺上,做鹌鹑狀道:“閣主請慢用。
”
“嗯。
”蕭冷秋先夾了一塊清蒸魚放進嘴裡,立馬皺眉:“涼了,有點兒腥,不是叫你趕緊送來的嗎?
真是不會辦事!
”
“我隻有兩條腿,沒有一雙翅膀,不會飛,再說還得提着兩個人的飯食呢,能這麼快趕過來已經不錯了,您還不滿意?
”楊瀾哼哼唧唧地抱怨起來,“上了年紀的女人真難伺候。
”
蕭冷秋當即拍下筷子,怒道:“誰?
你罵誰是上了年紀的女人?
”
“您啊,難道不是嗎?
”楊瀾擺出一副無辜樣,對自己話裡的不妥之處,仿佛一點沒察覺:“看您的樣子,應該至少也有三十了吧?
女人到這個年紀,難道還不算老?
”
“你……”蕭冷秋氣得嘴角直抽搐,眼睛都冒火了,俨然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你敢說我老?
”
楊瀾後退兩步,似乎終于有點怕,“這又不是罵人的話,老怎麼了?
誰還不會老呢?
難道我猜錯了?
您沒到三十?
”
蕭冷秋瞪着她,不說話,意思就是——你自己好好琢磨。
“請您見諒,我隻是覺得您既然已經當了暗閣的閣主這麼多年,且武功高深莫測,必然年紀不會輕了,倘若單看您面貌,而不知您身份的話,我還以為您隻有十六七歲呢。
”楊瀾一派真誠地說。
這段話真是講得相當有水平了,一下子将蕭冷秋從盛怒轉變為暗喜,盡管還故意闆着臉在,上翹的嘴角卻掩飾不住她内心的得意。
楊瀾暗暗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位閣主雖然行事殘忍,竟也有單純的一面,并不是那麼不好忽悠。
“好了,把飯菜送到地室去吧。
”
“是。
”
地室裡,流火正神色焦急地來回踱步,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直到聽見石門打開,才停住腳看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倒也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擔心隔牆有耳,不敢說真話,得經過思考再出口。
流火率先來了口:“你怎麼又來了?
我說過不想見你,出去!
”
楊瀾冷笑一聲,一手叉腰,一手将食盒放到桌上:“你當本姑娘願意來呢?
要不是閣主非要派我來給你送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你這負心漢!
”
“能不能别動不動就把‘負心漢’三個字挂在嘴邊?
我什麼時候負過你,從來都隻不過是你自作多情罷了!
”流火說着,走向桌邊,兀自把飯食端了出來。
吵架歸吵架,演戲歸演戲,飯還是要吃的。
“我為你逃婚,還跟家裡斷絕了關系,甚至冒着生命危險找到暗閣來,付出這麼多,你卻半點不感激,還如此嘲諷我,不是負心漢是什麼?
罵你負心漢還是擡舉你了呢!
”楊瀾加大了聲音罵道。
流火嗤笑:“那都是你自願做的,我可沒逼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就是為我去死,我也不會有丁點兒動心,所以,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
楊瀾也嗤笑:“放心,看見你跟那個老女人住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就死了,以後絕不會再纏着你。
”
“什麼住在一起?
”流火有點慌,且不是裝出來的,“我是被關在這裡的,不是跟她住在一起,看不出來嗎?
”
“哎喲,你說她怎麼不把别人關在這裡,非得關你呢?
還不是你們有私情?
”楊瀾半真半假地打趣道,“照我說呢,你們在一起也挺合适的,俗話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她雖比你大了不止三歲,但折合一下,也就差不多吧,你把閣主娶了,以後自己就是暗閣的閣主了,豈不威風?
”
“你……”流火算是看出來了,這丫頭就是存心要把他氣死,明知蕭冷秋在偷聽,他不敢把嫌棄的話說出來,所以故意趁機要他鬧心。
“老子要吃飯了,給我出去!
”
楊瀾笑得人畜無害,反而上前了兩步:“你就不怕我在飯菜裡給你下毒?
”
“什、什麼?
”流火的手抖了一抖,倒不是當真怕她在飯食裡給自己下毒,而是他聽出了這話裡的另外一層含義,她要給蕭冷秋下毒。
地室裡沉寂片刻,傳出流火的幾聲大笑。
“給我下毒?
呵呵,你大概不知道吧?
我們暗閣的人都是熟悉毒物的,尤其像我這種入閣多年的老手,自有辨明毒物的手段,你是否在飯菜裡下毒,我一看便知。
”
聞言,楊瀾不由心驚,如此說來,幸虧方才沒在閣主的飯食之中下毒,否則被發現,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那個女人還真是難對付,連她最拿手的手段也施展不開,這可如何是好?
“你真有這麼大能耐?
那怎麼還讓人抓了呢?
吹牛皮!
”
“我……”
“算了,我不想跟你扯淡,”楊瀾提了食盒,扭頭就走,“好好吃你的飯,最好噎死你!
”
流火罵道:“惡毒!
”
從甬道裡走出,到了房間,楊瀾嘴裡還在罵“負心漢”,一副憤怒不已的模樣,而蕭冷秋正坐在桌邊喝茶,泰然自若,好似并沒離開過一般。
可楊瀾知道,她肯定離開過,剛回來而已。
“我說閣主大人,能不能别再這樣折磨我,讓我去給那個渣男送飯了,我多看他一眼,就想吐!
”
蕭冷秋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說:“當然不行,你既然大老遠來了嘛,就得有所收獲,本座總不能叫你空手而回啊。
”
“你究竟想怎麼樣?
”楊瀾皺眉問。
“本座要你親眼看着,我和流火成親的那一天到來。
”
楊瀾故作震驚,兩隻烏黑的眸瞪得老大:“成親?
你和他?
可方才他還說跟您沒那關系呢,你确定他會願意跟你成親?
”
“他會改變心意的,”蕭冷秋眼神變得堅定,既像是在對楊瀾說,亦像在自言自語,“總有一天,他會。
”
“那可難說,”想到流火被逼婚,楊瀾就莫名有些激動,還迫不及待想看那場面,“人家說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為他死,他也丁點兒不會動心。
”
蕭冷秋嘲諷道:“那是對你,對我可不一定。
”
厲害的女人自信心都這麼爆棚的嗎?
楊瀾默默翻了個白眼,實在想不通,為何堂堂暗閣閣主,會喜歡上一個厚臉皮的下屬,且這下屬還比她小這麼多,莫非隻是看上他那張臉?
接下來數日裡,楊瀾都在蕭冷秋的院子裡做端茶倒水之類的活兒,再沒回過小幺那邊。
雖說做的都是些輕松的差事,但楊瀾總覺得心累,主要是每次跟流火對話,都得以吵架的方式,話中傳話,且還得時刻防着蕭冷秋,擔心她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就一掌拍死她。
這天傍晚,楊瀾如常去廚房拿了晚膳來,先給蕭冷秋擺上,準備去地室時,卻聽得她說:“今天不必下去了,叫流火上來,與我同坐着吃吧。
”
她要讓流火上來?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楊瀾懷着疑惑,到地室叫流火。
兩人一邊走,一邊用吵架聲轉移視線,時不時小聲進行兩句對話。
“你說她為什麼突然要把你叫上去?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
“她對付你我還需要用陰謀嗎?
多半是……”流火并沒往下說,一來快到房間了,二來也不好對着楊瀾說,他覺得蕭冷秋隻是單純想多跟他相處,如果說了,換來的肯定是一聲嘲笑。
回到房間,楊瀾低眉順眼走過去:“閣主,人請來了,你們慢用,我就可以先退了吧?
”
“退什麼?
”蕭冷秋瞥過去,眼角帶着些許得意的笑,“倒酒。
”
楊瀾無語:“你們有手有腳的,不會自己倒嗎?
”
這個舉動,無疑是有吃醋的嫌疑,令蕭冷秋心裡更加暢快,于是故意冷着臉道:“我們自己倒,還要你做什麼?
别忘了,你現在隻是我暗閣裡的一個婢女罷了,伺候主子,是你職責所在,沒資格讨價還價。
”
“你……”楊瀾一臉委屈,先瞪了流火一眼,而後低下頭,乖乖倒酒。
流火偷偷瞄了瞄她,一時間竟分不清這人是真在生氣,還是裝的。
算了,管她呢?
現在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閣主,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
蕭冷秋挑眉看他,笑問:“哦?
怎麼不好?
難道跟本座同桌用飯,還辱沒了你不成?
”
“當然不是。
”流火扯開唇角,和聲和氣地解釋,“是我怕辱沒了閣主,畢竟我是個下屬,下屬哪有資格跟主上同坐一桌?
”
“說過多少次了,沒外人在的時候,你不必以下屬自居,”蕭冷秋邊說,手就邊放在了流火手背上,目光柔和,含情脈脈,“咱們就像尋常夫妻那樣相處,不好麼?
”
“閣主!
”流火吓得一跳,趕緊起身,還退後了幾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屬下不敢。
”
楊瀾站在一邊,揣着手看戲,忽然覺得有趣了。
“怎麼,我是瘟神還是刺猬?
讓你躲得這麼快?
”蕭冷秋沉下臉來,“坐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