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雪拿筷子的手抖了下，忍不住歪頭看了他一眼。

　　他眼珠漆黑，目光清明，洞悉一切的表情。

　　韓天雪眼眶發酸，收回視線，把他夾給她的菜吃了，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但她信他的話。

　　他陪在她身邊那麼久，他對她的一言一行，早就印證了他的話。

　　他愛她。

　　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會堅定不移的陪在她身邊。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永遠”能有多遠，但她知道，至少此時此刻，他對她是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

　　幾個人各懷心事，好歹把飯吃完了。

　　除了明姝，幾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平時在一起，都是明姝負責說話逗趣，調節氣氛。

　　今天明姝實在心情不好，情緒調動不起來，一頓飯吃的格外沉悶。

　　吃飽飯後，明姝握着韓天雪的手，對明瀚和戰墨辰、曲晉之說：“你們喝點茶，聊聊天，我和天雪出去逛逛。
”

　　三個大男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沒人追問她們去幹什麼，隻囑咐她們要小心，注意安全。

　　明姝情緒不穩不敢自己開車，出門打了輛計程車，和韓天雪直奔婦幼保健院。

　　她現在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希望韓天雪沒有懷孕。

　　如果懷孕了，就打掉他，立刻打掉！

　　雖然肯定會痛苦，但是隻要打掉了，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慢慢忘掉就行了。

　　把所有一切忘掉，再重新開始，她相信天雪可以做到！

　　到了婦幼保健院，排隊、挂号、交費、檢查。

　　最後得出的結果，讓明姝如同五雷轟頂。

　　确實懷孕了。

　　韓天雪倒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反而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沒事，姝姝，我撐得住。
”

　　她很難受。

　　很難受。

　　她為自己痛苦，她更為曲晉之痛苦。

　　她相信曲晉之知道這個消息，一定不會比她好受。

　　哪個男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欺負後，肚子裡還有了野種。

　　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是肮髒的。

　　甚至希望曲晉之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把一句“分手”甩在她臉上。

　　那樣，她隻需要背負屬于她自己的那份痛苦就行了，不用多背負曲晉之的那一份。

　　明姝着手中的驗孕單，咬了咬牙，撕得粉碎，抓住韓天雪的手：“沒事，天雪，把他拿掉就行了，這不是你的錯。
”

　　韓天雪點了點頭。

　　她的心頭也是痛苦又茫然的。

　　她沒辦法想太多。

　　她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會勇敢、她會堅強，她不會被打倒，她會努力的活的像個人。

　　好容易來世上一遭，她不會把自己過成一個笑話或者悲劇。

　　她深吸了口氣，反握住明姝的手，“放心，我沒事。
”

　　明姝拽着她朝婦科門診走去：“走，預約流産。
”

　　她們告知醫生來意，醫生讓韓天雪做了一系列檢查，看着檢查結果，凝重的說：“孕婦自身情況并不适合流産，如果貿然做流産手術，有可能導緻終身不孕，甚至孕婦大出血，一屍兩命，這個流産手術，我們醫院不會給做。
”

　　明姝和韓天雪全都懵了。

　　韓天雪都想笑了。

　　看來上輩子她不僅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她是毀滅了整個地球吧？

　　竟然一絲活路都不給她。

　　“沒事，醫生！
”她竟笑了笑，“我簽字，後果自負，死了也不會怨任何人。
”

　　“不！
”明姝猛的跳了起來，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出門診室。

　　“姝姝，你不用勸我，我一定會做流産，”韓天雪看着她，眼中是不會改變的堅定：“死了就死了，死了倒是也幹淨，反正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把他生下來。
”

　　“可也許這是曲晉之的孩子呢？
”明姝心中仍舊抱有一線希望：“任何避孕方式都不是百分百可以成功的，也許他就是曲晉之的孩子呢？
”

　　“但更大的可能是不是！
”韓天雪已經麻木了，面無表情，“我不會生下他，我死也不會，别說很大可能，就是一點可能我也不會生！

　　那是她的恥辱，是她一生的傷痕。

　　如果沒有孩子，天長日久，恥辱有可能淡忘，傷痕有可能變得淺淡。

　　可如果有了孩子，他會一遍一遍提醒她，那殘忍的一幕。

　　她甯可死，也不要那樣活着。

　　甯可死！

　　明姝看出她的堅定，絲毫不懷疑她求死的決心。

　　她一向外柔内剛，隻要她認真決定了的事情，沒人能讓她回頭。

　　明姝攥緊她的手腕，顫抖着聲音說：“天雪，再等等……我以前聽人說過，羊水穿刺，也可以做親子鑒定，我們去咨詢一下醫生，幾個月可以用羊水做親子鑒定，我們做親子鑒定，如果鑒定結果，是曲晉之的孩子，我們就把他生下來，如果是……那就打掉他，到時候，我肯定不會攔你。
”

　　韓天雪遲疑了下，點頭。

　　明姝沒讓她進去，讓她等到門外，她進去咨詢。

　　用羊水做親子鑒定，說明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不知道父親是誰。

　　她不想讓韓天雪面對醫生異樣的眼光。

　　醫生的目光果然很怪異，但還是盡職盡責的答複。

　　他說韓天雪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幾個月能做羊水穿刺鑒定DNA，要看她把身體養成什麼樣。

　　如果身體狀況好的話，四個月就可以做。

　　明姝問了一下注意事項，牢牢記住，離開門診，握住韓天雪的手。

　　她看着韓天雪說：“天雪，我有預感，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曲晉之的，真的！
你相信我，你好好養身體，醫生說，身體狀況越好，越能早點做鑒定！
”

　　韓天雪笑笑，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她倒是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和曲晉之避孕了。

　　這不會是曲晉之的孩子。

　　隻要鑒定結果出來，她就做流産。

　　死就死。

　　死了，就解脫了。

　　她一點都不怕死！

　　明姝把韓天雪送回咖啡店，曲晉之已經回來了，見她們兩個進來，連忙迎過來，把韓天雪攬入懷中，上下打量，“沒事吧？
”

　　韓天雪搖頭，“沒事。
”

　　曲晉之看向明姝。

　　明姝避開他的目光：“我先回去了。
”

　　戰墨辰已經回了公寓。

　　她敲門進去。

　　戰墨辰見她情緒低落，将她擁在懷裡：“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