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秦風才終于再度将目光落到了阿柳身上。
他問道：“你和月姬是親姐妹？”
一聽到問話，阿柳就連忙要站起來，被秦風一個眼神又壓了回去。
“回公子，是的。”阿柳說道：“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她的母親是正室，我的母親隻是側妃而已。”
“側妃？”秦風挑了挑眉：“你們鲛人之中，莫非也有王族？”
提到這個，阿柳的表情有些難堪。
是啊，在人族修士的眼裡，他們鲛人一族就是交易的貨物罷了。
一群貨物居然還有王族，聽起來就很可笑。
但秦風問了她不能不答：“回公子，是的，至少……曾經是的。”
“在七百年前，我們鲛人一族尚未出北海，生活在極寒之淵深處，尚未被發現的時候，我們之中也是有王族存在的。”
“我、我的……”
似乎說到了什麼羞恥的地方，阿柳有些難以開口。
見她不好意思，秦風淡然道：“你不用想太多，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了，我們兩個不會因為你的出身如何對你有什麼偏見。”
聽到秦風這話，阿柳心裡一陣溫暖。
也是，她一個鲛人，都能夠和兩個這麼厲害的修士坐在一起吃飯了。
光是昨夜兩位公子把她從那對夫妻手上救下來，就已經足夠她用一生來償還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實不相瞞，說出來也不怕公子笑話，其實我和月姬姐姐的父親，曾經就是鲛人一族的王。”
“原本我們鲛人一族獨自生活在極寒之淵的深海之中，從來無人打擾。”
“但是有一天有一名人族修士和極寒之淵的魔族起了沖突，被追殺到北原深海……”
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阿柳年紀還小，她隻記得當時父親和親衛們出巡的時候，帶回來了一名人族。
父親将避水珠放在他身上，收留他避開了魔族的追殺，讓他在鲛人的龍宮之中養傷。
那段時間幾乎所有的鲛人族都沸騰了，因為除了那些魚兒之外，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人。
盡管他們在成年之後也會開始化形成人，但是大多數鲛人連話都不會說，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人。
這名人族修士在龍宮生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阿柳記得似乎有二十多年的樣子。
但是他終究是人族，不可能一直生活在龍宮，等他的傷徹底養好了，終于還是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父王給他準備了很多東西，有龍主、有鲛人淚，有……”
說到這裡的時候，阿柳有些哽咽，她的眼睛也不知不覺模糊了：“鲛人成長得很慢，我那時候還很小，跟着月姬姐姐去偷看過。父王很喜歡那個人族，他拿出來的東西都是我鲛人族的至寶。可是、可是……”
阿柳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流，聲音裡也帶上了濃重的恨意：“可是我再見到他的時候，卻是他帶着很多的人族修士，将北原冰海炸了個天翻地覆。”
“我的父親和月姬姐姐的母親、也就是我們的王後，全都死在了他們手上。”
“當時我母親帶着月姬姐姐和我一起逃走，可是、可是我母親也死了。”
“我記得、我記得就似乎他親手殺了父王和王後……”
她的語氣越發激動起來。
昨夜泡水之後，本來她的皮膚已經恢複了人族的皮膚，但是現在激動之下，兩頰竟然再度冒出了鱗片，就連眼睛都瞬間變成了紅色。
本來她的鱗片是淡紫色的，可是現在竟然隐隐的冒着紅光。
仿佛那時候的戰火在她的身體之内燃燒。
秦風眉頭一皺，當即凝聚一道符咒朝着她眉心一點。
靈力入體，阿柳瞬間冷靜下來，身體也恢複如常，但她卻捧着臉大哭起來：“對不起公子，我、我……”
“沒關系，你先冷靜一下吧。”
秦風沒有勉強她。
從一個王族之女，變成了一個供人取樂的商品，親眼見證了自己父母的死亡、種族的隕落、同類被殘殺，對于阿柳來說回憶起這些未免太過殘忍了。
鬼老爺昨天說，隻有麻木才能救得了她們。
從阿柳昨天今天的反應不難看出來，她本來已經麻木了。
在她的認知裡，身為鲛人就是堕落的、是羞恥的、是天生的“貨物”。
如果她不在潛意識裡這麼認為的話，那麼她要如何接受自己如今的處境？
翻身麼？
被壓迫了七百年的人，要如何翻身？
更何況，如今鲛人越來越稀少，她們的種族已經走向了隕落，又該如何翻身？
秦風沒有強迫阿柳再去回憶起曾經，倒是想起來了月姬。
從阿柳的話語之中不難聽出，她們兩個能夠活到如今都是因為月姬的照料。
對于鲛人族來說，阿柳如今的年紀确實才剛成年不久。
深海内的生物就是這樣，有些種族甚至可以不修煉的情況下活到萬年。
聽聞鲛人一族心隻有一竅，但是昨天月姬看起來卻不像是這樣。
這七百年，隻怕為了保護阿柳，她應該付出了不少代價。
而且鲛人在安樂城不僅僅是用來取樂的，鲛人淚、鲛人血乃至鲛人肉都是極品的靈藥，她們倆還能一直活到現在，而且月姬還能在鬼老爺身邊做事，看來月姬比自己想的還要厲害。
一個王族後裔，卻能忍辱負重到如今，不知道她是不是和骊龍有關系。
等到阿柳徹底冷靜下來了，秦風這才提到了一個不那麼沉重的問題：“我剛才聽你說，你們所居住的地方叫龍宮，可你們分明是鲛人，和龍有什麼關系？”
這時候的骊龍尚未徹底覺醒，秦風不敢保證阿柳是不是也和骊龍有關，所以隻能委婉地問道。
阿柳還有些淚眼婆娑，但是聽到秦風的話時有些迷茫：“龍宮……就叫龍宮啊，公子為什麼這麼問？”
“我是說，既然你們都是鲛人，和龍沒關系的話，難不成你們居住的龍宮隻是單純地自誇？”秦風追問道。
他不信修建龍宮的鲛人這麼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