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随手一揮,千機囊裡的衣服自己穿在了他身上,随意地在腰上打了個結,沒有仔細整理。
反正還有将近二十天的時間留在這裡,這期間他的衣服還會再壞的。
椒夏出來的時候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一臉嫌棄:“這裡太臭了,快走快走。
”
本來剛清醒過來的秦風還有幾分混沌,身上的氣息更加接近于邪魔,但是聽到椒夏的這句話,她的神光落下,瞬間驅散了秦風臉上的所有邪肆。
他有些無奈地背着椒夏往外走:“其實你可以不出來的。
”
椒夏兩根手指頭捏着鼻子,翻了個白眼:“你修煉這種鬼東西,本神女要是不出來罩着你,誰知道你會不會真的入魔?
”
其實是不會的,但是秦風剛醒來的時候戾氣太重,如果不是椒夏的神光驅散,對他的心智多少會有一些影響。
心魔這種東西就是一枚種子,最開始埋下的時候不聲不響,但是當它真正紮根的那一刻起,就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突然瘋長,然後成為一棵挪不走的絆腳石。
秦風知道椒夏是怕自己堕魔,可是在這個地方,他怎麼會呢?
這裡哪有魔,不都是人麼?
那些來啃噬他的妖鬼裡,有多少都是曾和他一樣的普通人。
明明是地獄,但卻處處都是人影。
離開了那片區域之後,秦風找到了一片氣味不算那麼重的地方,他心頭的戾氣也徹底被驅散了。
到了這裡,椒夏才終于願意下來,但雙腳還是懸空的,不願意踩踏這裡的泥土。
她抱着一雙胳膊把秦風上下前後看了幾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嘛,你這副軀體如今被錘煉得十分出色,盡管距離肉身成神還很遠,但是起碼已經有了雛形。
”
她的評價很簡短,兩個人都沒有提這些天秦風是如何在生死邊緣掙紮的。
秦風的回答也很輕松:“我有必須要回去的故鄉。
”
故鄉等着他,所以他不能倒在他鄉。
“現在我們去找《怒厄金剛經》的下卷。
”
秦風赤腳走在萬骨澗的土地之上,劇毒的泥土對他再也沒有絲毫影響,反倒是他走過的地方,萬千毒物都離他遠遠的,好像他才是那個鬼一樣。
在萬骨澗内行走了五天,這五天裡他幾乎把萬骨澗能夠經曆的生死時刻都經曆完了,但是偏偏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翟墨口中說的那個女人。
椒夏說那個女人或許代表的就是絕望,你還不夠絕望,因為你心裡充滿着對故土的期望。
秦風滿懷希望,所以即便在好幾次将死之際,他都仍舊燃燒着熊熊的烈火。
一路走來,萬骨澗鬼物消亡過半。
也是在這個時候,通往那座殺生廟的路向他敞開了。
那天是秦風入萬骨澗殺鬼數量最多的一天,一把滔天的火、一道驚世的劍,一招斬開了上前妖鬼的軀體。
妖鬼消散,變成了重重毒霧,等到黑色的毒霧徹底散盡,秦風的眼前出現了一條半個多月來他從未見過的路。
這條路上彌漫着薄薄的迷霧,但是透過這一層層的迷霧,卻能看到一間腐朽破敗的寺廟。
這間寺廟很大,修建得非常華麗,如果它的一磚一瓦不是用人骨堆砌而成,這所黑白相間的寺廟還是相當壯觀的。
殺生廟,如它的名字一般,用生命搭建而成。
可是萬骨澗内哪裡還有“生”呢?
秦風沒有任何猶豫,提劍入内,椒夏面無表情地跟在他身邊。
神光所到之處,迷霧退散。
秦風走的每一步都很順利,推開了殺生廟的大門,裡面空蕩蕩的,卻又滿滿當當的。
這裡什麼布局都沒有,隻有一幅又一幅的骸骨,骸骨上面開出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彼岸花,讓這裡看起來更像是屍山血海。
而秦風踏入這裡的一瞬間,這些紅色的話忽然改變了顔色。
随着他往裡走,紅色的話變成了黑白兩色,就像他在觀星台下的院子裡看到的那樣。
就在大殿正中間,用白骨堆積成的祭台之上,赫然放着一本書。
《怒厄金剛經》的下卷,就在這裡了。
但秦風沒有急着去拿,而是看向了坐在最上方的那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紗,雪白的一雙腿裸露在外,黑色的長發像是海藻一樣從白骨的祭壇之上垂下來。
她的皮膚白得像是幾近透明,眉心的一點朱砂卻格外醒目。
她的面貌世間罕有,卻讓人看得不夠真切。
聽到有人進來,她慵懶地看過來,那雙眼睛無情又悲憫,就像是無數高坐在祭壇之上的神像。
這裡是殺生廟,既然是廟,供奉的就該是神。
但這裡沒有神像,她獨坐上方,她便是這裡的神。
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秦風的身體有一瞬間動彈不得,窒息感瞬間爬滿了他的皮膚。
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來自絕對碾壓的實力。
他知道眼前這位應該就是翟墨等人絕望之際看到的那個女人,但她不是人了,她的身上帶着毀滅。
在看到她的時候,秦風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她的名字――殺生神。
是掌管殺生的神,還是專門殺生的神?
秦風不了解,也從未聽說過有這尊神。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裡是凡間,不會有神明的。
神明從來不看凡塵。
那強大的壓力襲來的時候,秦風能感覺到他的五髒六腑都被一雙無形的手握着,随時可以将他的性命取走。
但是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身後,金光注入他的體内,硬生生将那份死亡的纏繞逼退。
椒夏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女人,自從神殿出來,她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那滾燙的殺意,讓秦風都覺得窒息。
“别看她的眼睛,她是魔。
”
椒夏的聲音傳來,讓秦風終于可以動彈了。
但是他沒聽椒夏的,反而直視女人的雙眼。
那雙黑白相融的眼睛,也在直勾勾地盯着秦風。
半晌,女人開口:“活着的人是到不了殺生廟的,你為何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