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眼不見為淨
謝昭昭第二日出門的時候,苗先生還坐在那個位置,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的。
而她昨晚讓紅袖送的飯菜還擺放在一旁,苗先生根本沒動。
謝昭昭腳下躊躇,猶豫一陣還是上前勸道:“先生,不管怎麼樣别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你好好活着才能有機會求得秋水姑娘原諒。
”
苗先生茫然地擡起頭,短短數日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須發花白,滿目紅血絲。
他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女兒還會原諒我嗎?
會嗎?
”
謝昭昭不知道。
她不是秋水,無法替秋水說會不會。
這世上是沒有感同身受的,秋水的事情隻有她自己有權利做決定,旁人沒有立場和資格插嘴,也無法評判他們之間誰是誰非。
謝昭昭最後隻說了一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吧。
”
她走後,苗先生又愣愣地坐在那裡良久良久,終于在太陽徹底出來之後,拖着疲憊的身子,步履蹒跚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外面一片黑沉,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他到院内随意洗了把臉,然後轉到了謝長珩那院子去。
如今驿館人多,房間不足,秋水和謝長珩是住在一個院子分了兩間房。
當初苗先生知道很是不願。
但他不願又如何?
秋水不會理會他的想法。
此時謝長珩剛剛起身。
秋水正洗了帕子遞過去叫他擦臉。
她與謝長珩在一起兩年,素來都是這樣貼身照看他,兩人是習慣了的。
昨日兩人把話說開了,在一起時更顯親昵自然。
謝長珩擦拭了臉頰和手,把手帕遞回去的時候二人手指觸碰到,謝長珩順勢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夏末秋初,早上還是有些涼。
”
秋水瞥了他一眼把手抽走,“我不涼。
”
謝長珩笑了笑,轉動輪椅到桌邊去,兩人一起用早膳。
擺放早膳的桌子正對窗口。
苗先生看到謝長珩和秋水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
謝長珩說看起來謝昭昭對齊家的事情還不打算放棄,約莫會追查到底,他很想幫忙,隻是雙腿不便,追擊路上可能幫忙不成,反倒拖累。
秋水知他此話并非自怨自艾,确是實話。
追查齊家的事情還不知要往哪個方向,未來亦有無數不知名的問題需要面對,謝長珩的确是不太适合。
當即秋水便說起謝昭昭身邊的陸景榮。
那看起來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醫術術術都極為厲害,或許謝昭昭身邊也未必需要他們跟随。
謝長珩打趣道:“他當真那麼厲害,比我還厲害?
”
秋水托着腮,“我便說你是世上最厲害的,到底真實情況如何,你心中難道不知?
”
謝長珩讨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失效搖頭。
其實他心中也很清楚這一點。
之後二人又一起規劃以後要去的地方。
苗先生站在院外陰暗處,滿布紅血絲的雙眼瞧着女兒和謝長珩,卻半步也不敢邁出去,以免驚擾了他們。
他這幾個月下來已經看出來,秋水性子剛烈,恐怕是很難原諒他。
苗先生疲憊地閉上眼睛仰頭向天空。
罷了罷了……
她根本不想看到他,倒不如就順着她的意思銷聲匿迹,叫她眼不見為淨。
*
謝昭昭翻看陸漢秋審問啟州案件的卷宗細節,企圖找出齊敬然下落的蛛絲馬迹。
就這般又過了兩三日。
晚上回到驿館休息的時候,紅袖過來回報:“苗先生似乎不告而别了。
”
“什麼?
”
謝昭昭怔了一瞬,“什麼時候走的?
”
“不知道。
”紅袖搖頭道:“他住的房間茶水和被褥有兩三日都沒有動過了,驿站的衛兵說,上一次見他還是三日前,小姐和他在前院說話。
”
謝昭昭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知道了。
”
秋水看似是不關心這件事情的,隐約聽到也冷笑了一聲作罷。
謝昭昭并沒有插手别人閑事的心情,對此事也沒有多做想法。
苗先生那麼大一個人,他願意走願意留,以及和秋水之間的父女關系也并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謝昭昭又問起陸景榮來。
這幾日陸景榮都在驿館裡,沒日沒夜研究那個從鐵甲裡面弄出的人,在給那人用藥。
謝昭昭倒是很期待他能做到什麼份上。
紅袖低聲說:“昨晚給先生送飯菜的時候,先生瞧着很是神清氣爽,或許有了進展。
”
“是麼?
”
謝昭昭想了想,直接往陸景榮那院子去。
此時謝昭昭剛用過晚膳,天色也已經逐漸灰黑,驿館裡已經亮起了光線昏黃的圓燈籠,一路有衛兵守候。
謝昭昭進到陸景榮那院子,瞧見他房間燭火熄滅,有些詫異:“先生不在?
”
“沒看到出去……”紅袖也有些意外,“方才還看到有人給先生送了飯菜來。
”
謝昭昭抿抿唇往前走,就在走到房間門口上台階的時候,紅袖忽然驚叫一聲:“小姐――”
“怎麼?
”
謝昭昭回頭,隻見紅袖臉色慘白地指着謝昭昭身後陰暗處,“有有有――”
謝昭昭也察覺,背後似乎有什麼,禁不住背脊一僵,緩緩地轉過頭去。
當她看到身後東西的時候,整個人有一瞬忘記了呼吸。
她身後的柱子邊,站着一個高約九尺的巨人。
巨人的臉隐于黑暗之中,直挺挺地立在那裡,如同雕像一般,沒有呼吸吐納,因而謝昭昭方才也根本沒能窺探到此處還有一個“人”。
紅袖此時快步上前,擋在謝昭昭身前,拎着燈籠照向那巨人。
當看清楚那巨人的臉,謝昭昭隻覺得眼熟。
這個――不就是那個從鐵甲裡面弄出來的人嗎?
紅袖白着臉:“這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站在這裡――是陸先生把他怎麼了嗎?
小姐你往後退!
”
就在這時,身後房門嘎吱一聲打開,陸景榮滿臉困倦地走出來,“别怕……他不會傷人的。
”
謝昭昭轉頭問:“那他是死的還是活的?
”
“半死不活。
”
陸景榮揉了揉眉心,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但是這個人能聽得懂吩咐,這具身體刀槍不入,很能打。
”
謝昭昭和紅袖同時露出驚疑的眼神。
陸景榮又打了個哈欠,“昨晚弄好的,今天本來要告訴你,但實在是太困了,而且還有一點點後續沒有弄好,所以――你這會兒來了正好。
”
陸景榮進到房間内點燈,因為連打哈欠,眼中隐約泛着點淚花,“你要這個人給你當手下嗎?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