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從未有過
謝長淵随意擡眸瞧去,車上的女子已經下來。
是妙容。
妙容依然梳着閨中女子的發髻,如今不像是京城時候那般珠翠滿頭,而是将發髻稍稍點綴,看着清麗亮眼。
她走到謝長淵旁邊的長凳上坐下,打量了謝長淵兩眼後笑道:“這麼大早上的,誰惹咱們五公子生氣了,黑着臉一個人坐在街角發呆?
”
謝長淵眉毛微皺,因是京中老相識,雖不悅卻到底沒說什麼,頓了頓後淡淡道:“你怎麼大早上出門,還裝扮成這樣?
”
他瞥了妙容的發髻一眼,“前兩次見你好像也是這般裝扮,怎麼回事?
”
“公子才反應過來嗎?
”
妙容故作傷心地瞥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說:“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啊……如今這樣不尴不尬的,是看走了眼。
”
謝長淵眉毛又是一皺:“怎麼回事?
當初那個商人不是喜愛你喜愛的緊,花了重金幫你贖身?
”
“的确。
”
妙容點頭,“那個人當初在京城的确豪擲千金為我贖身,又要帶我來亳州安家。
”
“我便想着,無論如何也算是從了良,能過些好日子了吧,誰知到了這裡才知道,他家中已有妻室,且上有嚴母十分厲害。
”
“他雖隻是從商之人,我這賤籍出生的女子卻是入不得他家門的。
”
“所以他打算将我放在外面……”
話至此處,妙容露出一抹自嘲笑意,“早知會是這番光景,當初倒不如……”
随了謝長淵去。
這個話沒有說出來,謝長淵卻是聽懂了。
他的表情未有什麼特别的變化,随手給妙容沏了杯茶,“那你現在就在外面?
”
“不是。
”
妙容搖頭開口,面上自嘲笑容越發的大:“我啊,覺着自己也是個有骨氣的人吧,所以我打死不能做被人養在外面的人,就與那人一拍兩散了。
”
“不過他家中母親和妻子不依不饒,說為我贖身以及置辦衣物等等花去不少銀錢,要與我清算。
”
“我在京中的時候倒是攢了一些銀錢,剛剛好将那商人花在我身上的銀錢與他們清算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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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淵一怔,“現在呢?
”
“現在啊……”妙容笑道:“公子問的這般清楚,是否想着,若是妙容過的不好,就要照看妙容?
”
謝長淵笑了笑:“你是個有主意的人,也不會願意随着我這種人的,問一問也就是問一問,你不願說就算了。
”
妙容面上微笑,心中卻酸澀不已。
當初在京城,謝長淵是問過他的,可惜她用一句“我這種人不配公子這般用心”就拒絕了。
如今再來雖是試探打趣的口氣,其實何嘗不是她心底的期盼。
然而終究她和這個人是沒可能了。
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良久,妙容溫聲開口:“難得見公子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如與妙容說一說,或許能纾解一些情緒。
”
謝長淵說:“我沒事。
”
妙容暗歎了口氣,“有事的人都喜歡這三個字……公子是為了那天船上那個姑娘煩惱?
”
謝長淵眉心緊擰,朝妙容看去。
妙容微笑依然,“瞧你,這副表情就證明我沒說錯了,我那天看到你逗她了,從未想過你也會那般放下身段逗哄一個女孩子。
”
“你心裡必定很是喜愛她吧。
”
謝長淵沉默良久,垂眸說:“那又如何?
我喜歡過很多女人,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
“你看看你――”妙容失笑道:“你越是這般嘴硬說這種話,越是證明她在你心裡地位不同……是,公子那時候的确隔三差五便去煙花之地流連。
”
“您也曾喜歡過不少漂亮有才情的女子,但能叫公子放下身段做到那個份上的,從未有過。
”
“您甚至對其他公子為哄姐妹們開心做的事情嗤之以鼻呢。
”
“您看似風流,其實那顆心可冷的緊,也無情的很,妙容就是看的清楚,所以從始至終不敢有半點妄想。
”
就算謝長淵說要為她贖身,買個宅子讓她住在外面,照顧她的後半生,她也不敢妄想。
她看得出來,那大概率是他一時沖動之言。
妙容輕歎了口氣,垂眸又說:“那時候還曾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女子叫公子收心了,沒想到如今卻是遇到了,公子也嘗到為情所苦的味道了。
”
謝長淵待要辯解自己沒有,隻是話到口邊又無法說出。
他深吸了口氣,暗暗自言自語這種事情沒必要解釋,尤其是給妙容解釋,妙容也不是自己的誰。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不想和妙容在這裡繼續坐着,便起身離開:“我還有事,告辭了。
”
“好。
”
妙容站起身來,柔聲說道:“公子慢走。
”
她看謝長淵翻身上馬,英姿矯健,忍不住往前邁了兩步,仰着頭說:“容妙容說句多嘴的話,人生在世,遇到一個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人真的很難很難。
”
“我瞧公子對那姑娘不是無心,那姑娘更對公子喜愛的緊……若能不錯過,就最好不要錯過。
”
謝長淵唇瓣緊抿,随意點了點頭,提着馬缰離開了此處。
他走後,婢女走到妙容身邊扶住她,“小姐幹嘛不好好求求五公子,他當初在京城對小姐很是用心,隻要他願意,小姐就不必在亳州這個地方窩着。
”
“到時候回到京城,就住到外面去,自由自在的也沒什麼不好的。
”
無非就是做外室,名聲不好聽。
可是妙容本身就出身青樓,年歲大了之後能做的選擇少之又少,做外室也比颠沛流離的好吧。
妙容搖頭:“京城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有你以為住到外面那麼容易嗎?
難道宅子不花錢,仆人以及我們吃用不花錢?
”
“這些錢都要靠他來拿,而他又是什麼人?
謝家尊貴,他就算是個風流浪蕩子,來日娶妻也必定是出身名門。
”
“那些名門出身的人,最是看不起我們這種肮髒卑下的賤籍女子,他的妻子會允許他拿着銀子來養我這樣的人嗎?
”
“就算我無心争什麼,也有的是人容不下我,我又何必自甘下賤跑回去尋不開心。
”
婢女語塞。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