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寫到目前為止,我自己最滿意最喜歡的一章。
) 範閑低著頭往偏殿的方向走著,眼角的餘光卻落在正殿的天壇上,心裡很好奇那裡是誰在祈福,居然能夠驅使那位中年高手。
他知道對方的背景一定深不可測,而自己隻是想來慶廟看看,所以沒必要去爭這口閑氣,雖然他叫範閑。
右手還是捂在嘴唇上,時不時咳上兩聲,但他先前用真氣在體腹上周遊一遭後,確認肌體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損害,隻是勁氣反逆時,震裂了喉間脆弱的薄膜,而不是肺部或是上支氣管受到了傷害。
他一路走著一路咳著,看著白色手帕上面的點點血痕,想起了林黛玉,想起了蘇夢枕,想起了周瑜,想起了林琴南許多位咳壇前輩——咳咳,林琴南還是算了,沒前面三個咳的淒美。
走到偏殿之時,真氣已經將那點兒小傷修複的七八不離,範閑有些遺憾地收起手帕,回頭望了天壇一眼,走進偏殿。
偏殿是一個稍小一些的廟宇,被一方青色石牆圍著,裡面並沒有人。
範閑發現沒有看見傳說中的苦修士,略略感覺有些失望,隨意走進殿中,更失望地發現這廟裡居然沒有供著前世常見的神靈塑像。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正常,既然供的是天,這天是什麽模樣,自然沒有人知道。
在廟宇的正中,擺著一方香案,香案極為寬大,上面有淡黃色的緞子垂了下來,一直垂到地面,遮住了下方的青石闆。
香案上方擱著一個精美的瓷質香爐,爐中插著三根焚香,香柱已經燒了大半,滿室都籠罩在那種令人心靜神怡的清香之中。
範閑隨意在殿中逛著,眼光從牆壁上的彩畫上掠過,他發現這些壁畫的畫風極類似於後世的油畫,但畫面中那些或站於山巔,或浮沉於海面,或冥坐於火山的神靈並沒有確實的面目,略微有些模糊變形,似乎是畫工刻意如此安排的。
看了一看,發現這些壁畫講述的隻是經書上面曾經提過的遠古神話,其中也有大禹治水之類的內容,還多了些別的東西,隻是範閑看來看去,總是與經書對不上號。
他搖搖頭,放棄了從這裡面找到些許答案的想法,從殿旁找到一個蒲團,扔在了香案之前,跑了下去,雙掌合什,閉目對著香爐裡嫋嫋升起的青煙,嘴唇微動,不停禱告著。
前世的範閑,自然是個無神論者。
今世的範閑,卻是個堅定的有神論者。
這個轉變,是很自然就發生的,任何一個人遇到他這種奇異的遭遇,估計都會有和他一樣的心理變化。
所以他跪拜的很虔誠,禱告著,希望縹緲的上天,無蹤的神廟,能夠解釋自己為何來到這個世界,同時更加虔誠地祈求上天能給自己很多銀子,很平安的生活。
……
……
宛若有形有質的青煙忽然煥散了一下,範閑的耳尖微微一顫,似乎聽到了什麽。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睜開眼睛,看著香案上微微抖動著的小瓷爐,無比震驚,難道自己這看似虔誠,實則心不在焉的禱告,居然真的讓上天察覺到了?
目光停留在寬大的香案之上,範閑終於發現了問題的所在,眼光裡閃過一道精光,左手按上了暗藏匕首的靴子,緩緩地而又堅定地伸出右手,將香案下方垂著的縵布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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縵布拉開之後,落入範閑眼簾的是一個讓他很吃驚的畫面。
一個穿著白色右衽衣裙的女孩子,
正半蹲在香案下的一角,吃驚地望著範閑。
女孩子的眼睛很大,眼波很柔軟,像是安靜地欲讓人永久沉睡的寧靜湖面。
而她的五官更是精緻美麗之極,淡淡粉嫩肌膚,長長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畫中的人兒走了出來。
範閑一怔,目光停留在對方的臉上,漸漸才發現這女孩子的額頭有些大,鼻子有些尖,膚色有些過白,那對唇兒似乎比一般的美女要厚了一些,依然有許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一組合在一塊兒,配上略顯怯縮的神情,和一股天然生出的羞意,依然讓範閑的心頭一動。
他心動了。
女孩兒好奇地看著這個虔誠拜天的年輕人,發現對方的臉竟然生的如此漂亮,清逸脫塵不似凡人,連睫毛都生的那般長,不由忍不住多盯著看了幾眼。
看完之後,女孩兒才覺不妥,一道淡淡紅色迅疾塗抹上她的臉頰兩側,然後快速散開,竟是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可她依然舍不得挪開眼光, 心裡好奇,這外面是誰家的少年郎,竟然生的如此好看。
……
……
慶廟一角的廟宇中安靜著,範閑的手依然拉著那塊縵紗,他的眼光依然停留在女孩兒的臉上,而那女孩兒也鼓足了勇氣看著他,就這樣互相對望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多久,依然一片沉默。
範閑的目光溫柔地在女孩兒的臉上拂過,女孩兒終於羞不自禁,緩緩低下頭去。
範閑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女孩兒的雙唇上,這才發現對方的唇瓣兒上面光亮異常。
他好奇地又看了兩眼,才發現了原因,那個事後令他記掛許久的原因——女孩兒手上捏著一根油乎乎的雞腿,唇瓣上的油,顯然是啃雞腿的時候染上去的。
這樣清美脫俗的白衣女子,居然躲在莊嚴慶廟的香案下偷吃雞腿!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範閑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安靜尷尬沉默微妙的香案內外終於有了聲音。
“你……你……是誰。
”
這對漂亮的男女同時開口,就連微微顫抖的聲音都極為相似。
範閑第一次聽見女孩兒的聲音,隻覺軟綿綿的渾無著力處,那種感覺十分舒服,卻又讓人十分無著落,胸口一激,竟真的吐了口血出來。
“啊!
”女孩兒見他吐血,嚇了一跳,卻不是因為害怕,眼睛裡自然流露出來極強烈的憐惜之色,似乎範閑所受的苦,都痛在她的心頭。
範閑看著她擔心自己,心頭一片溫潤,微笑安慰道:“沒事兒,吐啊吐的,就會吐成習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