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封信,其實內容都幾乎是一模一樣,除了收信人的人稱不同之外,四封信的內容大體一緻。
首先用卑微恭敬的口吻稱頌了一番對王為“偉大的草原主人”,然後表明了自己願意率部眾效忠的決心。
最後約定,在決戰之日,自己將率領四萬兒郎鐵騎,從戰場側面進入,加入戰鬥,為偉大的王效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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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為了能在戰場之上出其不意的攻擊敵人,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請偉大的王保守秘密,來日戰勝敵人之後,自己一定跪拜在王的面前雲雲……
而這封信的末尾的署名,是正是一向被幾個王子看不起的那個女奴的兒子,薩拉丁。
如果隻是薩拉丁的署名,恐怕四位王子未必會相信。
可問題是,在薩拉丁的這封“投誠信”到手之後,四個人又同時接到了另外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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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封信,就使四位“草原王”,都不得不上當了!
這是一封來自於罕穆耶的親筆書,和上一封一樣,這次四個王子收到的信,內容其實也都是一樣的。
罕穆耶在信裡用誠懇的語氣表示,自己當初在王庭裡,沒有接受您的召喚,而是帶著人離開,並不是畏懼和叛逃的行為。
畢竟自己的部族若少,人口隻有三萬,兵力隻有幾千,根本幫不上多少忙。
自己的離開,其實是為了保存力量,同時也為了您去尋找強援!
而現在。
自己已經一力說服了薩拉丁這位年紀最小的王子。
而薩拉丁已經表示願意和我一起投靠您,我和他合兵在一起,就有了幾萬軍隊,這樣一來,就可以給您很大的幫助了。
等到決戰的那天自己會和薩拉丁一起帶著兵馬從戰場地側面進入,然後……
接到了這封罕穆耶的親筆秘信之後,四位王子就真的上當了。
罕穆耶是誰?
那是自己的親叔叔,是父親的親兄弟,在王庭裡。
他也和諸位王子私交極好的。
沒有人相信罕穆耶會害自己……更沒有人想到罕穆耶會“投靠”薩拉丁。
畢竟,罕穆耶可是真正的尊貴的親王!
而薩拉丁……那不過是一個女奴生的小子,一個雜種,靠著對父親地獻媚才走到今天罷了!
哼……
而且,必須提出的,是罕穆耶的信的末尾,又寫明了一點!
“尊敬的王。
我看薩拉丁這個小子雖然同意幫助我們,可是我們並不能完全相信這個小雜種。
我會幫助大王您仔細的監視他……隻是,我的兵力有限。
實在很難有效的抰製他,所以,請您能派出一點人馬來協助我,不用很多,隻要再給我增兵五千,我就可以牢牢的盯死這個家夥,如果他敢有一點異動,我就可以……”
正是最後這一段話,打動了四個王子。
他們每個人都是大喜——果然不愧是咱們王庭裡地智囊親王出的主意啊!
哼,那個雜種小子。
多半是靠不住的!
而且,叔叔不過是要五千人,區區五千人而已,自己還是能擠的出來的!
盯死了那個小子,他就得派來三四萬人!
這樣一來,可是一個很值得的事情啊。
盡管自己手下也實力也很緊張。
但是擠出五千人來,還是勉強能做到的。
於是,四位上當的“草原王”,接到了“秘信”之後,都心裡幻想著能得到薩拉丁和罕穆耶的支持,不得不答應了罕穆耶的要求。
有三個王子,都立刻下令分出了五千人馬來,連夜悄悄地離開了自己的大營遠處。
而第四個王子,則實在沒有多餘的兵力了,他乾脆下令讓一個投靠了自己的小部落。
整個兒派了出去。
薩拉丁罕穆耶給四個王子的信件裡,寫的聯絡地地點和時間,都不同。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場面:
後面的三天時間裡,四個不同的時間,四個不同的地點。
四支人馬來到了指定的聯絡地點之後,都如約見到了“忠誠”的罕穆耶親王和他的人馬。
然後……等待這些上當的家夥,就是唯一的命運:先是被罕穆耶騙地沒有防備,然後在這個已經被薩拉丁埋伏好的地點裡,重兵圍困得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最後放下了武器,隻能接受他們的命運。
投降被整編!
罕穆耶要做的隻是三天時間內連續跑了四個地方演了四出戲而已。
而薩拉丁,不費一兵一卒,隻不過是用了一封信,就換來了兩萬多人馬!
就連號稱“智囊”的罕穆耶,都對這個天馬行空的而大膽冒險的主意很是敬佩。
不過他並不知道的是,這個主意,可並不是薩拉丁能想出來的。
在完成了這個計劃之後,薩拉丁秘密見了阿爾法。
阿爾法面對這個陰沉地草原人,盡管他並不喜歡這個家夥,不過出於對杜維的忠心,他依然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公爵大人讓我告訴你,給你出的這個計策,是他最後一次幫助你了,接下來以後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的。
我們不會再給你任何無償的幫助,從今天開始,任何幫助都將是有代價的。
”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損失”了五千人馬的四位“草原王”,還在做著美夢,他們認為,得到了罕穆耶和薩拉丁聯軍支援的自己,在實力上已經佔據了優勢。
而決戰之日到來,現實,則狠狠的擊潰了他們的幻想!
被草原上群狼虎視眈眈的四位王子,終於下定決心決戰!
因為他們都拖不下去了,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擊潰自己的兄弟,然後以強者和勝利者的姿態,才能或許讓那些虎視眈眈的部落們臣服下來。
這是唯一的途徑。
於是。
在這天上午,四方地人馬匯聚在了這一片草原上,戰鼓擂動,吹響號角,騎兵們擦亮了自己的彎刀,馬匹的鼻子裡噴著白氣,不安的踢著馬蹄……
雪亮的彎刀,在太陽之下,耀出一片一片金色的光芒來。
而可笑的是。
四位王子,卻同時看著戰場
……等待他們地“奇兵援軍”。
。
中午時分,太陽照耀在頭頂地時候,戰場的側面,傳來了隱隱地陣陣馬蹄聲。
隨後,地平線之上,揚起了大片大片的塵土。
不知道多少騎兵正在奔馳而來。
那遮天蔽日的塵土。
毫無疑問地。
刺激了四位草原王的信心!
而且,塵土之前。
一隊騎兵奔馳著,他們舉著的旗幟,赫然正是薩拉丁和罕穆耶親王!
!
最可笑和最諷刺地一幕發生在這一時刻。
四位草原王,幾乎是同時地。
指著遠處飛揚地塵土。
然後轉過身來,以一種勝利者地信心,滿臉紅光的對自己地部下大聲吼叫宣布著:“看!
我勇敢的兒郎們!
你們看到了遠處的那些人嗎!
那些是罕穆耶親王給我們帶來的援軍!
!
我們地援軍到了!
!
勝利,是屬於我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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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揚起你們的彎刀。
向敵人發起衝鋒!
!
”
雖然也有一些人。
覺得那些飛揚的塵土雖然動靜很大……可遠遠傳來的馬蹄聲,卻仿佛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多。
不過在這種緊張地關頭。
沒有人有時間去細想這些問題了。
於是……衝鋒地號角響起,戰士們揚起彎刀,催動戰馬。
開始了義無反顧的衝殺……
“你說,他們會上當嗎?
”薩拉丁對著身邊馬上地罕穆耶笑道。
罕穆耶想了想,他立刻道:“會的。
我的大王。
還有……我很佩服您地計策,哼,隻用了一千騎兵,馬匹的後面栓著樹枝在地上拖來拖去,就揚起了這麽大的塵土……他們現在一定以為我們是全軍出動去幫助他們了呢。
”
薩拉丁陰沉一笑:“那麽……現在。
讓我們地人上馬,準備出發。
”
草原之上,四股人馬加起來一共超過了十萬。
已經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猶如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一樣,粉碎著能卷進的一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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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聲,廝殺生。
呐喊聲,慘叫聲……
當戰鬥進行了好一會兒,四位“草原王”才憤怒的發現,他們寄以厚望地“援軍”並沒有加入戰鬥!
而派去的人。
回來稟告的消息,讓四位大王。
氣得都幾乎從馬背上吐血暈過去!
來地這些所謂的援軍,不過隻有千人而已……那漫天的塵土,是用栓在馬後的樹枝帶起來地。
而且,當戰鬥開始之後,他們……就居然全部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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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薩拉丁!
!
該死的罕穆耶!
!
”
依然的,四位草原王。
在各自地軍陣之中,同時發出了最最怨毒的詛咒。
不過他們依然做出了一個不約而同地決定。
戰鬥已經不可能停下來了!
現在的情況,誰退縮,誰就死!
四位大王,同時下令,讓自己最後的預備隊,全軍衝上去!
生死,就在這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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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薩拉丁的人馬在哪裡?
他派出了四隊人馬。
每一隊都是五千人。
而這五千人,則分別穿上了當初幾位哥哥派來的五千人馬的裝束。
打著他們地旗號,然後在戰場之上打的難解難分的時候,悄悄的,靠近了四位草原王的大本營……
薩拉丁下的命令很簡單。
“快!
一切都要快!
能搶的就搶!
帶不走的就一把火燒掉!
一擊即腿,任何人不許拖延!
”
投入了全部兵力決戰的四位王子,空虛地大本營,暴露在薩拉丁的爪牙之下,這一次,他決定把一生地仇恨,畢於這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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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帝國九百六十三年地冬。
冬天的腳步漸漸到來。
杜維坐在樓蘭城地總督府裡。
接到了草原上的最後一封秘報。
這也是阿爾法發來的最後一封信,隨後。
阿爾法也將結束自己長達兩年的草原生涯,回到德薩行省。
那次四位“草原王”地決戰,薩拉丁放了四位兄弟一個天大的鴿子之後,派兵奇襲了四人地大營。
搶掠了大量地物資和財富,甚至還掠奪走了不少奴隸人口。
最後揚長而去。
而戰場之上。
那場惡戰一直打到了天黑。
四隻野獸地決鬥,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
最後。
兩名王子當場戰死。
而有一名,眼看大勢已去,不得不帶著自己的殘軍脫離地戰場,而他逃跑地時候,身邊隻剩下了不到六千騎兵,而且大半帶傷。
最後的“勝利者”。
是從前草原王的大兒子。
可惜這位勝利者,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最後統計了戰果之後,卻發現。
加上收編了戰俘之後。
自己的全部實力。
也隻剩下了不到三萬人。
而且……他的大本營也被薩拉丁抄了。
三萬人……靠著三萬殘兵敗將。
還稱什麽王?
於是,趁著黑夜。
這位“勝利者”放了一把火,燒掉了戰場,也燒掉了自己地“王旗”,然後帶著人。
朝著東南的方向離開了。
而這場戰爭的唯一地勝利者。
就隻有薩拉丁一個!
他地實力膨脹了一個層次。
戰後,他已經坐擁近十萬人口,並且擁有六萬鐵騎!
這個實力,在草原之上,也已經是算是一流部落了。
而且。
聰明地薩拉丁。
牢牢地記得杜維曾經給他信件裡的意見:緩稱王!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豎立王旗。
沒有自立為什麽草原王。
而是帶著他地軍隊,一步一步的吞噬著周圍能找到的一切的比自己弱小地勢利,然後趁著王庭地瓦解。
草原西南方向勢力的短暫的真空,飛快的壯大著自己的本錢……
等冬天到來地時候,薩拉丁已經擁有了超過十萬地軍隊!
一躍成為了草原上最有勢力的幾個首腦之一!
而他剩下地最後兩個兄弟。
一個當初帶著幾千殘兵逃跑,結果路上,因為戰敗之後,失去了威信,被叛亂的部下殺死。
另外那位大王子。
帶著三萬人馬南下,結果卻被另外一個大部落吞並,而那位大王子的腦袋。
也被砍了下來。
冬天地時候,草原上,幾個大部落聯合發出了宣告,要求所有的部落首領。
帶著人到“王庭”故址,召開草原部落大會,重新
地草原王。
接到這個消息的薩拉丁。
卻隻是冷笑一聲,隨意的就把這封信撕碎。
。
然後,薩拉丁微笑著,露出森白的牙齒,看著帳篷裡身邊的叔叔罕穆耶,冷笑道:“那個羅蘭人鬱金香公爵曾經告訴我,不要相信任何所謂推舉出來的王,真正地王,不是推舉出來的!
哼!
要想得到真正的效忠。
靠推舉這種無聊的事情是根本辦不到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你的彎刀去征服!
把敵人徹底的征服。
不服從的都殺死,最後,剩下的人,變成你自己地子民,然後才能得到真正的效忠。
”
“所以……我們不參加這次大會?
”罕穆耶問道。
“參加,為什麽不參加。
”薩拉丁道:“你作為我的代表去。
不過記住,我們隻推舉別人當王,自己絕對不當。
”
杜維看完了最後這封信之後,隨手遞給了身邊的菲利普。
菲利普是微笑著看完的,然後他點了點頭:“公爵大人,看來……未來的十年內,我們不用為草原的威脅擔心了。
”
杜維點了點頭,認可了菲利普的話。
“從前的王族實力太過強大,足以鎮住整個草原,所以草原人才會安靜地團結在王庭之下。
可現在,最強大的王族已經瓦解了。
剩下地那些大部落,就算是最大的部落,實力也遠遠不足以鎮住整個草原,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所以,就算有人被推舉成了王,也依然坐不穩這個位置的,很快就會有新的挑戰者站出來,掀起新的內戰。
根據我們的計算,草原人的內戰,恐怕至少要打上七八年,而且還有薩拉丁這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存在。
時間恐怕拖得會更長。
所以,十年內,我們不用擔心這些草原人了。
”
從開始地時候。
杜維就沒有想過要征服草原。
他知道以帝國現在的狀況,是不可能做到這點的——無論是力量。
還有時間。
都不允許。
杜維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派兵侵入草原。
就算草原人元氣大傷,就算杜維可以取得戰爭地勝利,但是“打勝仗”和“徹底征服”可是完全不同地。
打贏戰爭容易,要征服草原,征服這麽一個民族,絕對不是短期能做到的。
那樣地話,反而會把自己地軍隊拖入一個泥潭。
所以。
杜維地目標。
就是讓草原陷入大亂。
嚴重的內亂。
長達數年的內戰,使得草原人四分五裂,並且實力上元氣大傷!
!
這樣。
杜維就可以安心的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對付更重要的敵人。
“那麽,我們可以讓駐守在西北走廊的小股軍隊撤離回來了。
”菲利普笑道:“這半年來,我們每天光是運送水。
就消耗得太大了。
”
“撤回來……一半。
”杜維想了一下:“邊境不能不設防地。
留下一半人足夠了。
”
下午地時候,杜維走出了書房,他揉了揉酸痛地太陽穴。
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看了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雪了。
他沒有帶什麽隨從,直接穿過走廊,走到了城堡的另外一邊。
來到了樓上的一個房間裡。
房間裡,傳來了悠揚地琴聲。
推開門,依然是幾個美麗的女孩子,正在翩翩起舞,而坐在正中間彈琴的人……
杜維忽然覺得自己恍惚了一下,等他看清之後,才歎了口氣。
艾露,這個大雪山的女刺客,卻穿著一身羅蘭女子地長裙,坐在正中間——就連她彈琴地姿勢。
都那麽像極了那個恬淡如月光一般的美麗女孩。
杜維負著雙手走進了房間,然後讓所有人都出去,隻留下了艾露。
艾露的表情很陰沉,她甚至用挑釁地眼神,看著杜維。
事實上,含月死後的這幾個月裡。
她對杜維的態度就一直這樣,不過杜維並沒有為難她,哪怕她鬧得再厲害,杜維也不過就是把她關起來兩天罷了。
“你……你又來這裡幹什麽。
”艾露盯著杜維:“難道這次又要派人去送死了嗎?
”
杜維搖了搖頭,然後他的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手裡幻化過一道光芒,他已經從魔法戒指裡,取出了一件東西,捧在手裡。
這是一副小風琴,晶瑩地琴弦。
顯然每天都有人仔細的擦洗,一塵不染。
“你的琴彈的很好聽。
”杜維輕輕道:“所以,這副琴,送給你。
”
艾露沒說話。
杜維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艾露身子猛的震了一下。
“這琴……是她當初留下的。
她走了之後,這琴就一直在我手裡。
”
艾露接過了琴,手指輕輕劃過琴弦。
隨後,杜維走到了窗戶邊,看著遠處。
背對著艾露:“彈一段給我聽。
”
艾露仿佛還想反對,可是話到了嘴邊。
卻不知道怎麽的,就變成了:“你想聽什麽!
”
杜維沉默了會兒,才道:“她從前喜歡彈什麽曲子,你就彈。
”
輕柔和和諧的琴弦聲響起,流暢的曲子落入杜維地耳朵裡,他歎了口氣。
眼神起遠遠的落在了遠方。
他看的方向,是正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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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烏雲壓得很低……
“好像快下雪了。
”杜維仿佛低聲喃喃道:“一年時間已經過來了。
一年了啊……還剩下兩年……時間,過得真快,隻剩下兩年了。
”
盡管這個家夥是背對自己,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艾露卻明顯感覺到,這個平日裡越發威嚴的少年公爵,此刻地聲音裡,卻盡顯疲憊!
是的,疲憊。
是那種仿佛掏空了心一樣的疲憊。
“兩年……他說的兩年是什麽意思。
還有……他現在這樣,要風得風,要雨的雨,還有什麽讓他如此憂慮,如此疲憊的事情嗎……”艾露的心裡,靜靜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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