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博弈
羅清水道:“史師弟之言不無道理,但大敵當前,還是得以大局為重。
我請你來,是想了解一下事情始末,以便三部會審的時候給此案定性,宗門刑罰是宣德殿職權,到時候看他們怎麽裁決吧!
”
史名隨不再言語, 室內陷入短暫沉默。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本殿還有不少事要處理。
”史名隨起身離了屋室,回到自己洞府。
老者見他歸來,趕忙迎上前:“師傅,掌教和您談了什麽?
”
史名隨道:“還能談什麽,無非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希望我以大局為重之類。
”
老者神色黯然, 心下明白, 此事幾乎已成定局,蓋因宣德殿是羅清水大本營,一直掌握在他們這一系手中,下面幾個部科執事都是其心腹親信,要給人定罪太容易了,隨便找個理由都行。
史名隨雖位高權大,威望素重,然根本插不進宣德殿的事務。
“師傅也不用為難了,衡兒作出此事,就應該考慮到後果。
”好一會兒,老者苦澀說道。
“你不用太擔心,我想他們應該知曉分寸,就當是回宗門安歇,今後好好修煉吧!
”
“多謝師傅。
”老者聽聞此言,神色一振,史名隨此話無疑是保障了其徒兒張衡的性命,並且不會受到嚴厲刑罰:“師傅, 既如此, 您為何不與掌教直言?
”
“我要是不強勢,他們就會很強勢,到時候怎麽判罰就很難說了。
我隻有態度強硬,他們才會有所顧忌。
你先去吧!
告訴張衡,不管別人用什麽手段,讓他不要亂說話。
”
“是,徒兒告退。
”老者應聲而出。
……………………
督查室審訊室內,馬元則高座其上,兩側落座著數名男女,下方石凳端坐著一名面色白淨,眼神炯炯的男子。
“張師弟,說說吧!
你為何要殺害江宇?
”馬元則開口問道,旁邊墨綠色留音符散發淡淡光芒,下方另有一人拿著紙筆記錄。
張衡面無表情:“我是受清玄殿密令行事。
”
馬元則道:“說清楚,是受誰的密令。
”
“清玄殿殿主史名隨師公。
”
“能告訴我們密令的內容嗎?
”
“師公要我嚴密監視江宇,懷疑他與魔宗弟子有接觸,要策反江家改旗易幟。
”
“既是讓你監視, 為何你私自殺害江宇。
”
“師公授我便宜行事, 臨機專斷之權, 必要的時候可以除掉他。
”
“你是什麽時候受此密令的?
”
“一年前。
”
“說具體日期。
”
“七月二十三日, 我回到宗門,面見師公的時候。
”
“據我們所知,這些年你一直在大營前線,若要監視江家,需要長時間外出,而你在大營出入不便,為什麽會找你完成這個任務。
”
“這個你需要親自去問師公,我隻受命行事而已,從來不問為什麽。
”
“這一年中,你一共出入過大營多少次?
”
“三次。
”
“你受到史師叔的密令,居然一年隻三次外出。
據我們了解,你前兩次隻外出不到七日,而且是去坊市購買丹藥,隻有最後一次,也就是你伏殺江宇的那日,你外出了十六日,能解釋解釋嗎?
”
“師公授我便宜行事,並沒有具體期限,我隻偶爾外出打探一下消息。
”
“那麽,你找到江宇勾結魔宗的切實證據了嗎?
”
“沒有。
”
“那你為何還殺了他?
”
“他發現了我的跟蹤,對我出手,在打鬥之中,誤殺了他。
”
“據我們調查,你胞妹張嫣曾與江宇有一段戀情,最後被江宇所拋棄,憤而自殺,有這事嗎?
”
“有。
”
“你記恨江宇嗎?
”
“這是我的私事,無可奉告。
”
“你是因為私怨才殺了江宇,對嗎?
”
“不對,我是奉命行事,舍妹的事隻是巧合。
”
馬元則看了眾人一眼,收起留音符起身道:“今日且到此吧!
張師弟,從現在起,你必須一直呆在審訊室,直至三部會審開始。
”
幾人魚貫而出,一名男子說道:“馬師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就組織三部會審定罪是不是有些草率。
”
馬原則看了他一眼:“於師弟有何疑議?
”
男子道:“張衡所言,其乃是受清玄殿史師叔密令,此片面之言,未足為信,至少應該向史師叔求證一二。
”
馬元則道:“那就由你代表我們督察部,去向史師叔求證吧!
”
“好。
”男子應道:“馬師兄,若張衡果是受命行事,那麽就不足以定罪,三部會審還有必要嗎?
”
“哪怕是最終定性無罪,也需要經過三部會審的裁決才能作數,我們督察部隻是負責監督審訊,沒有定罪之權。
”
“好吧!
那我現在就去拜訪史師叔。
”男子說罷出了大殿。
督察部眾人各自分道揚鑣而去。
顧元雅遁光行不多時,來到唐寧洞府,正準備推開石門,隻聽得內裡說話聲隱隱傳來,便在屋室前等候。
約莫一炷香後,石門轉開,內裡一名白色白淨,兩鬢斑白男子走出,乃是鎮撫部執事徐子龍。
他朝顧元雅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徑直向外間走去。
顧元雅推門而入,行至唐寧身前好奇問道:“師傅,你們剛才都談些什麽呢!
是不是關於張衡的審判裁決?
”
“你剛才不是一直都在外間偷聽嗎?
還用我告訴你。
”
“我沒聽清楚嘛!
師傅,你們打算如何裁決?
”
唐寧沒有回答:“今天已將他押回來了吧!
督察部審訊了嗎?
他怎麽說?
”
“他說是受史名隨的命令……”顧元雅將審訊內容如實說了一遍,因為唐寧的緣故,她對史名隨也沒什麽好感,因此直呼其名。
唐寧聽罷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師傅,他若一口咬定是受命行事,到了三部會審那天不會將他就這麽放了吧!
”
“這些不是你操心的,你隻聽從馬元則吩咐行事就是了,其餘的少參和。
”
顧元雅道:“在您心裡,您徒兒還沒那些人親近呢!
您跟他們都可以談論,偏偏就我不行。
”
唐寧道:“你小孩子一個,這些事你不懂,參和進來對你沒好處。
”
顧元雅小聲道:“我現在都是督察部管事了,審訊張衡的時候我也在場,怎麽就不能參和了?
不就是清玄殿殿主史名隨的徒孫嗎?
有什麽大不了的。
”
唐寧道:“說你小孩子,你還不服氣。
好大的口氣,不就是史名隨徒孫,你可知曉史名隨何許人,別說你了,為師方入宗門時,他就是清玄殿殿主,執掌清玄殿兩百餘年,心腹親信遍布宗門,勢力根深蒂固。
”
“就說你們督察部,也有他的追隨者,你以為是相互吃客吃飯的遊戲呢!
這是鬥爭,稍不留神,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你要是不明白這一點,將來總有吃虧的時候。
”
“為師就曾經一時大意,受了十年刑獄之苦,若是無人相救,這輩子恐怕都在暗無天日牢獄中度過了,這些可都是不久前的事實。
”
“內部鬥爭的風險往往最容易被人所忽略,但它的危害比明槍強弩更大。
”
“你覺得宗門一團和氣,是因為每個人都遵守著規則,把持著微妙的平衡。
一旦有人打出第一槍,規則就會被打破,後果是十分嚴重的,你明白嗎?
”
顧元雅道:“您也太危言聳聽了吧!
我就不相信他會因一個徒孫反出宗門。
”
唐寧搖了搖頭:“你啊!
今後非吃大虧不可,有時候殺人可不需要刀劍,有比刀劍更好用更厲害的東西。
”
“什麽東西?
”
“以後經歷過你就明白了。
”唐寧不再言語,閉目修行起來。
顧元雅又問了幾句,見他不理睬,自覺無趣,離開了屋室。
…………………………………………
巍峨的大殿古香古色,黑色的壁瓦牆磚更添了幾分肅穆之感,殿外矗立著四名男子,此乃是鎮撫部的刑訊大堂。
遠處一道遁光激射而至,現出一面色白淨,兩鬢斑白男子,正是鎮撫部執事徐子龍,他徑直入內,裡間,台階之上案桌前,端坐著數人。
分別是督察部馬元則,戒律科彭浩,司隸部陳達。
徐子龍行至主位入座,和其他幾人點頭示意。
馬元則手中一翻,拿出一份卷宗,遞給他道:“這是我部訊問的證詞,大家看一看。
”
幾人一一傳閱,最後複還於馬元則。
“大家都看過了,那就開始吧!
”徐子龍開口道:“將張衡帶上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