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羽此時很不好受,自從望見了眼前這男人,就感覺胸若棰鼓、雙耳轟鳴,一股浩然無形的威嚴撲面而至,要將他壓到地上去。
這兒是哪?
這人是誰?
他心中劃過眾多疑問,可是頑抗了一會兒,鼻中濡濡流出血來,膝蓋還是漸漸彎了下去。
寧小閑眼看溫良羽慢慢跪倒在地,氣得瞪了長天一眼。
這家夥真是小心眼兒,人家又沒哪裡得罪了他!
長天卻打量著溫良羽,心中略感驚奇。
寧小閑為了救這家夥,孤身犯險,他不出出心中惡氣怎行?
可是這個半妖看起來有些古怪呢。
他壓下心中疑問,轉頭問寧小閑:“你還不快點出去,要等人下來麽?
”
姐真是苦命!
面前兩個大男人都好整以暇,隻有她一個女人要忙於逃命,這公平麽?
!
她哀歎了一聲,轉身出了神魔獄。
這溶洞有一小半是泡在水裡的。
湍急的地下水流到這裡,就在溶洞邊上形成了一片小水潭,水勢平緩得多,也幽深得多。
她站在潭邊往外眺望,發現這裡的水質雖然清澈,但石壁上的火把卻很不給力,最多照亮前方六、七丈,再遠一些兒的水潭就是一片漆黑了。
她眼力比常人更好,倒是看到水下隱隱似乎有個洞穴。
她毫不懷疑走水路能通往外界。
樊真人既然說過,這個秘道是從前的府主所修的逃生暗道,那麽必然不會是死路。
於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左手中的一樣事物,邁步走向水中。
人類對水的恐懼乃是天生的。
尤其是這麽幽深陰暗的水潭,更滿足人們對於恐懼本身的想象。
寧小閑的水性其實還不錯,導引訣也練至幾近大成,在水下閉氣一個時辰沒問題,但她原本就沒打算遊過去。
隨著她往前邁出的步伐,面前的河水無聲無息地分開了!
她快步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河水會跟著她同進同退——她若繼續往前。
前面的河水就辟分得更快;她若後退,被分開的河水就又合攏了。
果然好用!
她瞪圓了眼,大感新奇。
她攥在手裡的,正是辟水珠!
她不知從哪個商隊裡收購了一個大蚌精,厚厚的灰殼中藏著這枚灰白色的珠子,賣相是極不好的。
像放大版的魚眼睛,可是一旦入了水,效果太實用了。
她試驗出來了,這辟水珠似乎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小小防水罩,罩內滴水不進。
她向著外頭伸手,同樣摸不著河水——防水罩也延伸了。
將她的手保護起來。
真好玩!
她嘿嘿笑了兩聲。
長天無奈道:“後有追兵,丫頭你走快點兒行不?
”
對哈。
她得趕緊離開這裡,否則無論是樊真人還是那幾隻妖怪,都不會與她善罷甘休的。
寧小閑伸了伸舌頭,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她的的確確是用“走”的,辟水珠的美中不足之處,在於腳下的水也是一道兒分開的,所以她其實是沉到了水底。
沿著河床在走路了。
在水底行走其實不那麽愉快,永不停歇的水流將石灘打磨得異常光滑。
若非她身上有些功夫,不懂得要在這河底以各種姿勢摔上多少遍。
呆在水裡的感覺,其實真的遜斃了!
尤其當她走出了溶洞火把的照明範圍之後,四下裡烏黑一片,並且極度安靜!
她被隔在水中的小世界裡,與外部完全斷絕了聯系。
幸好她早有準備。
她自懷中又掏出了一樣東西,頓時大放光明,照亮四方。
瑩光草,她自互市收來的小東西。
它的長相類似蕨類植物,不能生吃、不能煉藥,但有一樣很不錯的用途——隻要白天吸飽了陽光,就能在黑夜中持續發出乳白色的光芒,純潔而柔和。
許多仙派子弟都喜歡用它來作為晚上的照明之用,環保、低碳、節能,最重要的是便宜啊,師長們用夜明珠來照明,苦哈哈的弟子們哪裡裝得起這個逼?
柔和的光芒照亮四周。
這景色奇特極了,河水在她身邊溫柔流動,看起來有絲滑的質感,但就是不與她肌膚相親。
並且這地下河流中也是有魚類的,隨著她越走越深、越行越遠,她見到的魚兒,塊頭就越大,河底也開始出現了植物,一不小心就會絆倒人。
看來,這溶洞與某個水域相連通。
或許這個安靜的水下世界已經長久沒有訪客,生物們都不怕人,見到光亮好奇地湊了過來,剛剛滑過她身畔的一條鯉魚,已經有一米多長了;她才剛要邁步,前方的石闆地面突然滑動開來,往前挪動了好幾丈才停下。
仔細看去,原來是一隻巨大的比目魚,寬度都快趕上她的身高,魚身上的偽裝色和河床的顏色一模一樣,不仔細辨別根本發現不了它……
寧小閑信步走在河床上,沿著水流的方向前進。
這成片的溶洞很像華夏的喀斯特地貌,複雜多變,她剛剛就已經過了好幾個水下洞穴。
幸好這裡的水是活水,流動指向性明確,否則她還真找不著方向了。
她緩步前行,心裡不知怎地有些不安。
這個生機勃勃的水下世界,總讓她感覺有些不對勁呢。
她下意識地崩緊了全身的肌肉。
因為不忍她一個人在寂靜的水中行走,長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聊著,舒緩她的恐懼。
不過就在此時,她左側被光源吸引而來的魚群突然一轟而散。
長天急急大吼:“讓開!
”
一個黑糊糊的巨大影子,自沉沉的黑暗中突然撲向她,速度其快無比。
她還來不及眨眼,這東西就已經衝到了她的身邊!
是一張血盆大口!
在瑩光草的光芒下,數十顆慘白的獠牙參差不齊,最大的一顆長度超過了她的整條手臂。
巨口張開的高度至少有一丈,可以塞下兩個她了。
這東西撲過來的速度,簡直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形容,就像用強力彈簧彈射過來,根本不給她躲閃的時間和間隙。
她還沒來得及衝出巨口的範圍,那一整排圓椎狀的利齒已經齊齊落了下來,像突然並攏的捕鼠夾子,“啪”地一聲將她咬在了口中!
這一下既準且狠,像是預先演練過千百遍一般,以她練過導引訣的身手都未能及時反應,連神魔獄都來不及進,就被這東西給咬住了。
她的體重還不到一百斤,給這巨口的主人當一口鮮嫩多汁的零食還差不多。
然而她是不願意,而人家是不嫌棄,所以當這張大嘴並攏的時候,雙方都想:“完了!
”
這大嘴的主人想的是“完事了”,而她想的是,姑奶奶“完蛋了”。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她腰間佩戴的玉符上忽然有紅光一閃,緊接著這張巨口像突然咬到鐵闆一般,倉猝放開了她,隨後發出一聲奇怪的嚎叫。
這怪物的叫聲像長長的汽笛,充滿了痛楚和驚奇之意。
寧小閑一直以為身處水中是聽不到聲音的,哪曉得這家夥的叫聲還是清晰無礙地傳進辟水罩之中。
她被猝然放開,心頭有些茫然,身體卻不甘再被動了,全身肌肉收緊,足下退了十幾步,不丁不八地站住。
那家夥若還想像上一次偷襲她個出奇不意,已是不可能了。
這東西合上大嘴,一個華麗的轉身從她旁邊遊了過去。
她趕緊將身體伏低,以免被它的巨尾撞上。
“澹台翊的替身玉符生效了!
”長天比她先一步反應過來,“免你死於一次必殺。
還有兩次機會,你小心應對。
”
他大爺的,在金丹中期修士的眼皮底下都沒事,進了這水府反而無緣無故地浪費替身玉符的一次效用,這可真冤!
不過胡火兒在這符上還下了三道反擊咒,這怪物看來也是秉持著“獅子搏兔,也盡全力”的信念來收拾她這口小甜點的,這一嘴咬下來用上了吃奶的勁兒,被反擊咒狠狠地擊了回去,相當於咬在自己身上……
難怪它吼得那麽慘痛,被自己這一水兒的利齒反咬一口的感覺想必不太舒服。
這東西露面的時間很短,但已經足夠她看得清楚了,竟是一隻形似鱷魚的怪物,渾身覆著細鱗硬甲,然而有鰭而無足,看來隻能在水裡討生活,卻不可上岸,尾巴如長鞭,揮灑自如。
這家夥的腦袋其大無比,居然能佔到全身的四分之一長度。
寧小閑目測它的長度超過了五丈(16米),光是頭部長度就超過了一丈多。
一張巨口比鱷魚的嘴要窄些,下顎極強壯,至於咬合力嘛——她剛才已經領教過了,直到現在不寒而栗的感覺還未散去。
死裡窮生的感覺很不美妙,她手腳都還有些發軟。
可是這東西看起來不會隻進攻一次,她要盡快應對。
多虧她近來死裡逃生的次數不少,現在快速運起導引訣調息肺腑,將身上的顫栗盡快消除。
現在她終於想起前面的不安來源於哪裡。
這裡的魚兒都如此巨大,它們供養的掠食者,身形自然也不會小了!
“這是滄龍,上古時期就存在了,沒想到這裡還潛伏了一隻。
”長天在她耳邊快速報出對手資料,“擅伏擊,喜歡從敵人後方及側方進攻,速度極快,你剛才領教過了。
”接著又道,“這河水隔絕了我的感應。
你千萬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