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明夏去取這件寶貝的時候,面色輕松得猶如探囊取物。
畢竟無論怎樣強大的對手,速度一旦被放慢為原來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在他眼中看來也隻是如同慢鏡頭一般,威力下降了不止一個層階。
不過這個時候,他足下的土地突然悄無聲息地伸出一隻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左腿!
卻是殷如正趁其不備,遁入土中,自下發動了攻擊。
這人看著沉默寡言,對戰機的把握居然如此精準,時間分明已經被越發放慢,他卻兀能算出自己偷襲的最佳時間,與柳青璃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樣的默契,實非一朝一夕能夠練就。
他也知道對手是史無前例的可怖,這一下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五指如精鋼,勁道大得駭人,瞬間就深深陷入了佟明夏的皮肉裡去。
後者微一皺眉,情知硬往上抽身的話,骨頭怕是要被捏裂。
這副軀殼,畢竟還是太脆弱了些,使用起來依舊要小心翼翼。
他在心底暗自搖頭,足下毫不停頓,雷厲風行地踩入了地面裡去!
殷如正既然就在他正下方,那麽他乾脆將這人的天靈蓋踩碎了,威脅自解。
這一踏有千鈞之勢,就算殷如正銅皮鐵骨,被踩到了腦袋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好在這時候佟明夏身體總算被帶得微偏,柳青璃也是竭力閃避,因此他手上的動作就失了準頭,沒有拿住自己的殘臂。
“喀喇”一聲。
由於時間的延遲,這聲音好一會兒才自地下傳來。
骨裂。
佟明夏這一腳終歸還是踩中了。
柳青璃大驚,隨即放下了心:時間流速並未恢復,這至少說明殷如正沒有死。
佟明夏雖然是領域的主人,但領域的存在,何嘗不曾限制他的出手?
至少,他不能隨心所欲地殺人,否則就是給其他敵人增加了時間的籌碼。
想通這一點,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明悟。
此時木劍離佟明夏頸部隻有三寸距離了,驀地再次加快,在空氣中劃過一道質樸無華的暗色,眼看就要沒入他的咽喉。
她的速度,居然還能再提起!
這時就連佟明夏都忍不住要為她喝彩了,時間已經放緩為不足原來的四分之一,她的出手依舊如流星趕月。
顯然對於時間的規則,已有了樸素卻深刻的理解。
假以時日,這女子必成大器。
不過他當然不會再留給她任何時間,作為領域的主人,他身軀微晃即避過了這必殺一擊,反掌直扣向她的腦門。
現在他已經不著急拿到斷臂了,首先要將這兩個不識好歹的仙人收拾掉,以懲治他們的無禮和冒犯!
仙人在他面前,本應如同人類在修仙者眼前那般卑微。
佟明夏的手看著比尋常男子還要秀氣些,然而這一下若是落實了,柳青璃必然肝腦塗地。
時間越來越慢,相對地,他的速度比起柳、殷兩人卻是越發快了。
柳青璃即便是有心,平時引以為豪的輕靈動作也絕跟不上他的出手!
所以這一下終是結結實實、毫無花俏地打在了她的天靈蓋上!
“卟”地一聲脆響,像是有什麽裂開了。
佟明夏卻皺起了眉。
他是此間主人,不須走到主廳也能感知到沙漏裡的沙子並沒有增加,時間流速也並沒有恢復正常。
換言之,柳青璃未死。
戰機如白駒過隙,柳青璃的木劍臨時轉變了目標,向下就近一劃,劍尖悄然暴漲了兩寸,一下刺穿了佟明夏的肩膀!
在這令人感到絕望的大敵面前,她卻隻篤信一點:
這決不是蠻祖親臨。
他的真身一定還在無窮遠的位面,否則領域裡的人早就死光了。
如果蠻祖可以輕易將他們都拿下,何必使出這許多詭計?
須知一力降十會。
唯有力量不足,才需要多般用智取巧。
這裡是南贍部洲,他遲遲才出現,必有自己的苦衷。
所以她和殷如正一定還有轉勝之機。
隻要有機會,她就能抓住。
佟明夏的臉色一變:“業障之力!
”被刺中的傷口傳來微妙的感應,有一種無形之力順著血液、肌肉和骨骼快速擴散,連他的力量也遏製不住,卻嚴重阻滯了氣機的流轉、神力的運送。
既非劇毒,也非酸腐。
甚至以他之見多識廣,接觸的機會都是寥寥。
這是來自地獄道的業障之力。
人有七情六欲,人有生老病苦,濁世間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會產生業障之力,一半留在人間,一半帶去了地獄。
修仙者最懼因果,遠離業障,就是因為它對己身修行有莫大損傷。
昔年在歸墟之中,長天被閻羅擊傷,也是費了很大功夫才將對方的業力完全驅出身體,隨後才能康復。
蠻族對此顧慮稍減,卻同樣忌憚不已。
這個不起眼的女修身上,居然擁有地獄道眾閻羅才能使用出來的業障之力!
佟明夏目光轉動,恰好望見她手掌一松,丟出來一個損壞了的木雕。
時間被放慢許多,因此他得以有條不紊地看清。
這木雕隻有中指長,但雕的是個女子,身材與柳青璃一模一樣,樣貌大概也是一緻,不過木雕的頭部已經被拍碎了,這就看不出來。
他認得,這是鼎鼎大名的替死偶。
它能替主人承受必死一擊,相當於令人多出一條命來,因此是萬金不易的寶物,其效用和當年皇甫銘從長天手下逃走所用的秘術相仿佛,都是轉移傷害。
替死偶一定是由血梧桐的樹枝做成,這種奇木存世極度稀少,當世之人隻曉得隱流的仙植園裡供有一棵,其他地方還能不能找到,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唔不對,至少這女修也知道。
借著這一刺之力,柳青璃用盡全力往外躍開,佟明夏下一記殺著就滑到了她的左臂上。
那條電光閃爍的鎖鏈奮起護主,可惜速度太慢,依舊是晚了一拍。
隻聽喀喇一聲細響,她的臂骨應聲而折。
明明時間已經放慢至此,這小小女修依舊如泥鰍一般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