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傻,這姑娘在聽聞了龍象果的名字之後才要加入隱流,顯然是衝著這靈藥來的。
不過他不在乎這個,較武會在一個月後才舉行,就算她得了果子,也脫離不了隱流了。
“良禽擇木而棲。
隻有親眼見到了隱流的強大,才能作出這樣慎重的決定。
”她一字一句道,臉上莊嚴肅穆,果然沒有半點玩笑的痕跡。
這個“慎重”的決定是剛剛才做下的,因為長天突然告訴她:“這裡竟然種有龍象果,你必須拿到手。
”他說“必須”兩個字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辦到,沒有回旋的餘地。
在這樣封閉而排外的妖宗裡,她一個外人要怎麽拿到被重重看護的龍象果?
何況也不知道這果子幾時能成熟。
這一回最好的辦法,就是按規矩辦事,參加一個月後的武較會,通過比鬥的方式將作為獎品的龍象果拿到手裡。
而要參加武較會,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加入隱流。
此前她不願意加入任何仙宗,因為她的使命是西行,不可能將自己束縛在一隅山門之內。
可是隱流不一樣啊,這是長天一手創立的妖宗,她現在加入或者等長天脫出神魔獄之後再加入,有什麽區別麽?
傅雲長傳音給她,難以置信道:“你瘋了?
”
“我正常得很。
”她趕緊回了一句,就應付西顏去了,因為這隻大犀妖正用挑剔的眼神看著她,從鼻孔裡哼道:“你這兩個朋友倒都是妖怪。
可是你呢?
隱流不歡迎人類。
”
“我何時說過自己是人類了?
”她迷惑地眨了眨眼,渾身氣息一變,竟然有濃厚純正的妖氣外放。
“高階斂息術!
”西顏和仙匪們的臉色微微一變。
斂息術是個實用的小術法,許多修仙者都會用,但能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得一乾二淨,有如凡人,還瞞過了煉虛期修士的耳目,那隻有高階的斂息術才能辦到了。
自來修士修的是靈力,而妖怪身上隻有妖力。
除非像塗盡這樣的魂修,以人類魂魄馭妖族身軀,但外放出來的還是妖力。
可是流淌在寧小閑身上和妖丹中的,卻是來自長天的神力。
當她閱歷漸長、修為日益精深之後,才明白這份來自長天的饋贈有多麽珍貴。
神力是修仙者突破了真仙之境,進入神之境界才能擁有的本源之力。
也是成神者的標志之一,比單純的妖力、靈力還要高出好幾個檔次。
最妙的是,神力無屬性,既可以模仿出靈力的波動,也可以擬化出純粹的妖力。
她剛踏入神通大門時,還不懂得怎麽使用這樣高端的武器。
常常令人覺得她身上氣息紊亂,然而在經過大大小小這麽多場戰鬥之後。
她已經擁有了一定的掌控力。
仙匪們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陌生了。
她身上的妖力純正而且澎湃,西顏倒不懷疑她的妖怪身份,打量了她兩道:“你的原形是什麽?
”
寧小閑面上一紅,袖子裡伸出一截藤蔓來,青綠中居然還有兩分琉璃金的耀眼,像是附了一層會流動的金箔。
比兒臂還粗的藤蔓上長著尖銳的倒刺,刺勾上藍光瑩瑩。
顯然附有劇毒,擊在木地闆上打得碎屑飛濺。
“噬妖藤。
”
仙匪們看得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
這不是禾老四抽冷箭、下黑手常用的藤蔓法器麽?
可是她這藤蔓的顏色比禾老四手裡那一株要漂亮得多,並且上頭是藍色倒刺而非醜陋的肉瘤子,所以他們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也拿捏不準這是不是同一件法器。
噬妖藤肉球童鞋是附在她的內甲上的,隻有應主人要求才會變化出其他形態來。
噬妖藤也是植物,能在息壤的幫助下催發進階,寧小閑每次回神魔獄,都會將它放到息壤上去進補,所以肉球飛快地躍進了下一個層次,身軀慢慢擁有堅硬的金屬特效,同時也不再那麽懼怕火焰了。
她先外放了妖氣,袖中又變出了藤蔓,看在不知情的幾隻犀妖眼裡,還真以為她的本體就是個藤妖。
巴蛇山脈裡堪稱妖怪的大本營,出現什麽妖種都不稀奇,隻是噬妖藤的名字放在這裡也太招人恨了。
也難怪她不願自報家門,犀妖想。
“我合格了麽?
”她眼巴巴地問,大眼睛水靈靈地。
西顏咳了一聲道:“哪有那麽簡單,按理說你們要通過了清鳴堂的測試才成。
或者……嗯,如果你們能打過我身後的護衛,也能算合格了。
”轉頭又對傅雲長道,“她幾個要投入隱流門下,你們沒意見?
”
傅雲長僵硬道:“沒有。
”這姑娘真夠瘋的,不過本來就不是他手下的人,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好了。
“那就請你們離開吧,隱流的考核不需要外人在旁觀看。
”
隱流式的高貴冷豔氣質迎面撲來。
仙匪眾人撇了撇嘴,在傅雲長的帶領下,轉身跟著引路人走了。
寧小閑道:“請容我與他們告別。
”待西顏點了點頭,便趕緊追著傅雲長而去。
寧小閑邊走邊和長天討論:“草藥之事,必是人為。
看來隱流內部,也是有些暗流洶湧啊,果然不愧以‘隱流’命名。
”
“我離去之前,令隱流實行三首領製,就是要他們相互爭鬥。
結果到現在,變成了雙首領製。
”長天冷冷一笑:“內鬥並不丟人,但為了一己之私,竟然敗壞隱流在外的名聲,這人聰明程度有限。
”
阿離早讓寧小閑找理由從年家寨抱走了,此刻她也不需要再回那個寨子,所以要在這裡和仙匪們分道揚鑣。
傅雲長聽她追來,面色複雜道:“我不知道你在屋子裡弄什麽玄虛,也不想知道。
但我曾和你說過,不要拖我的隊伍下水。
”他總覺得今日寧小閑的舉止有些反常,不僅是煉丹那麽簡單。
作為一名攔道劫貨的職業強盜,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覺。
她笑了笑,不說話。
“不過你沒有實踐你的諾言。
今天早晨,我們差點被隱流給扣起來,成為七百年內第二個挑釁這個妖宗的蠢貨,就因為你。
”傅雲長冷冷道,“所以,我欠你的情,包括你對淩家香火的延續之恩都一筆勾銷。
以後我們兩清了,互不相乾。
”
寧小閑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別呀,我對仙匪構不成危害。
別急著和我撇清關系,傅先生,否則你將來會後悔的。
”她話鋒一轉,“今晨是我耽誤了時間,這兩顆化神丹就是賠禮。
”
她從懷中取出化神丹,連同一張紙箋遞了過去:“同時我再送你一樁大功德。
瘟疫正在肆虐大陸,而這是對症之方,經試驗藥效確鑿,並且成本低廉。
”
傅雲長面色一變,接過來看了半天,終於道:“這麽多功德,你肯送給我們?
”按方配藥就能活人無數,救回多少人,仙匪就能賺得多少功德。
她這一次又給了個大人情出來。
他沒去懷疑這張藥方的真偽,這姑娘絕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是誰救的又有什麽關系?
我隻希望百姓能活下來。
”她說這話時發自肺腑,傅雲長便從她眼裡看到了灼灼的神光。
她自己忙著西行,人手又少,若是這些修士們能去配藥救人,那是再好不過。
所謂功德,在她心裡哪有人命重要?
自己這人情,當真是還不完了。
他苦笑一聲,道了個別,率領仙匪離開了。
一行人循著原路,沉默地出了山。
路過那株老樹時,傅雲長取回了他的鐵木令。
回首望去,巴蛇山脈依然亙古不語,但龐大的山脈充滿了壓迫感。
不管來多少次,這個地方依舊在仙匪心中充滿了神秘感,幸好,他們也根本沒打算要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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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就是一大片空地。
外人都已經離開了,接下來又是新人入宗的甄選,難得的熱鬧啊!
隱流裡一大幫成天閑得沒事乾隻好晃膀子走路的妖怪,頓時都圍攏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將這片空地擠了個水洩不通。
他們面上揉和了冷漠和興奮的表情,眼裡還透著一點點殘忍的快意,就像老兵油子。
還有個家夥居然開了盤口,看他收錢的嫻熟模樣,這事兒平時沒少幹了。
這裡不是人類世界,妖怪們遞過去的賭本多是靈石、丹藥或者某種材料。
長天辨識了一下,發現這家夥是個白鼬妖,也就是白色的黃鼠狼,和她從神魔獄裡派出去幫助寧羽打理駢州錢莊的那隻黃皮子妖怪,也算本家了。
感受了一下它們身上的氣息,寧小閑都微覺心驚。
這裡居然沒有萬象期以下的妖怪,雖然這片空地太小,妖怪們都以人形出現,有的斯文、有的狂野,有的美豔、有的粗豪,但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嗜血好戰的氣場,真不是外頭那些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妖怪們能比的。
這樣擇人欲噬,或者冷氣森森的血性,隻有在經年累月的殘酷廝殺和搏鬥中才能煉就。
不是說隱流都困守在深山之中麽,他們與誰爭鬥?
ps: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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