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勢這種東西,她忙於西行無力培養,所以隻好暫時先向別人借了。
來自奉天府二公子的友情,因此就顯得很珍貴。
若她這次能助汨羅逃出生天,則此後不僅暫無來自奉天府的追捕,且這個龐然大物說不定還會向她提供有用的幫助。
果然汨羅淡淡道:“奉天府還有一個大公子,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兄慶忌,向來與我不合。
這些追兵就是他派來的。
”
“這些年,他一直表現得志大才疏,我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眼看父親大限將至,又屬意將家主位置交給我,估計他就動了除掉我的心思。
”
豪門恩仇嘛,她知道的:“為何他會選在這個時候對你出手?
”
“這一次,是我大意了,活該有此一劫。
”汨羅長歎了一口氣道:“他手上的實力本就遠不如我。
我的西方屬地上,新近又發現了兩條大型靈石礦脈。
此時我正領著黑甲軍與北方強敵作戰,他擔心戰事結束之後我去挖掘靈礦,勢力會再度增長,屆時他再也無法與我匹敵,就趁機下了這樣的黑手。
”
值得一提的是,妖宗與人族的仙派結構不同。
由於妖怪注重血統的純正,因此妖宗內部多以血緣來維系關系,許多大妖手裡都握有妖宗分派給自己的屬地。
奉天府共擁有州郡三十七個,超過天下州郡總數的十分之一,其中慶忌擁有的屬地為六個州,汨羅則握有八州。
比一般的仙派佔據的州郡還要多。
這家夥,是個富二代兼官二代啊。
寧小閑眼射金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汨羅,令他背後寒毛直豎。
“北線作戰當中,有人自背後暗算了我,我懷疑慶忌與強敵勾結。
若今次能逃出生天,這筆帳定要十倍還他。
”汨羅說得雖然平淡,但語中的惡毒之意昭然若揭。
黑甲妖兵是他手下的王牌,也是他的心血之作。
作為主帥。
汨羅這回在戰場上遭人暗算,他的這支嫡系軍隊必定也損失慘重。
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哪怕對方是他兄弟,血管中同樣流著天狐的血脈,也不再有和解的可能。
“你們的父親,對此就沒有任何表態?
”任自己的兩個兒子互相殘殺。
這老爹當得真冷血。
汨羅瞟了她一眼,狐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卻感覺到他在笑。
“妖族可沒有人類那般假情假義,想要什麽都得自己去爭。
我們的天狐血統給了我們現在的位置,想再往高處爬,那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去奪了。
奉天府世代都是這樣傳承下來的。
我們的父親,也是從他兄弟手裡爭來了這個家主的位置。
”
“不過我們畢竟動用的是奉天府的錢糧兵馬在爭高下。
所以老爹也不會讓我們太過放肆。
他雖然老得快糊塗了,但勾結外敵這種事畢竟還查得出來。
”汨羅總結道,“所以這次慶忌這次是背水一戰,他若弄不死我,就要輪到我弄死他了。
”
這也代表著,大公子慶忌接下來對汨羅的搜捕會不遺餘力。
若是讓這智計百出的弟弟逃得命去,他就要面臨瘋狂的反撲了。
“慶忌又不敢太大張旗鼓。
所以派下來的必定全是心腹。
”他冷笑一聲,“會是哪些人。
我心裡都有些數兒了。
”
其實對接下來的路途,寧小閑倒不像汨羅那麽擔心,原因很簡單:她有神魔獄在手,了不起將奉天府的二公子往裡面一扔,神仙也找不著他……
接下來,兩人商議了半個時辰,定下了出城之後的計劃。
此時他們是一條線上系著的兩隻蜢蚱,寧小閑令窮奇配了幾副好藥給汨羅用,又將福蝠的妖血都榨出一小瓶讓他喝了,因此到了晚上,汨羅身上的外傷已經痊愈。
再將養個四五天,妖力也會初步恢復,到時他又是英俊瀟灑、權勢極大的奉天府二公子了。
這女人身上的藥,效果真是非同一般的好。
汨羅幽幽看了她幾眼,決定見怪不怪。
若非她的實力低微,僅憑這一手煉丹的本事,請她做奉天府的供奉也未嘗不可。
寧小閑還親手給他泡了一杯息壤出產的靈茶,頓時令這見慣了排場的汨羅都動容。
“這靈茶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太奇怪了,靈米剛剛問世的時候,其中蘊含的靈氣可是微弱得近似於無,後來經過千年的繁育才有今日的模樣。
這靈茶甫一出世,靈氣就如此豐富了,太不合常理。
她乾笑了一聲,沒說話。
本來就不想拿出來給他喝,可是他早一刻恢復了妖力,她就早一刻解放,不是麽?
天見可憐,今夜正逢十五,夜空中的月兒必定是又大又圓,月華必定更盛。
寧小閑向齊家借了小廚房一用,晚飯後就躲在裡面沒出來。
汨羅暗自搖頭:明日就要開始逃亡了,這女人今晚居然還有心情鼓搗吃食,這心胸可真夠豁達的。
一個時辰後,她端出來的卻是用乾荷葉包成了正三角形的一項吃食。
“這是粽子。
”她在汨羅面前將荷葉打開,露出了褐棕色的米粒,“是我的家鄉五月必吃的食物,我們那兒要將糯米先炒熟了,所以會是這樣的顏色。
嗯,齊家小廚房的物料很足,我在裡面放了火腿、鹵肉、香菇、闆栗和蓮子。
你嘗嘗,可惜啊,這裡離海太遠了,沒有幹貝。
”
從明天起,又要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了,今晚就包幾個粽子,權當紀念一下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的端午節好了。
在這樣的一輪明月之下,她想起了故土,卻覺得那裡很遙遠、很遙遠,反倒是這妖仙遍地的世界,日漸真實。
知道汨羅不願在她面前進食,她將粽子切成了小塊放在盤上,轉身上樓去了,留下汨羅睜著一雙紅玉般的眼睛,若有所思。
他怎麽不知道,這片大陸上哪個地方有包食粽子這種習俗?
寧小閑將頭靠在長天腿上。
他的腿肌很結實,彈性很好。
長天撫了撫她的長發道:“直到此刻,我都不知你這樣助他,是否妥當。
”
她睜眼,看到長天的眉間蹙成了川字形,忍不住伸手去為他撫平。
“你這是關心則亂,不過是個小小的計劃罷了,不會有事的。
”她安慰他,“我的運氣向來不錯,若有八分實力加上兩分運氣,則大事可成!
”
樂觀是一種好品格,他勾起了嘴角:“你有八分實力?
我看你在奉天府面前,半分都沒有。
”
“那我便會有八分的運氣。
”她打了個哈哈,“大不了把汨羅抓進神魔獄內。
你別忘啦,我是慶忌此次追捕中的最大變數,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會有我這麽個人從中作梗的,自然不會防著我。
”
長天沉吟道:“他算不到你會作梗,但必定會算到有人作祟。
汨羅也不是坐而待斃之人,他這兩日似是也傳出了消息,我料得隻要堅持三天,他的後援必會到來。
”見寧小閑以他的雙腿為枕,眯著眼甚是享受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還不趕緊出去承接月華?
多半分修為,多一分生機。
”
這人,就是看不得自己休息。
她撅了撅嘴,捧著月光杯出去了。
第二日,齊胖子睡醒後,發現案頭壓著一張紙條:可與慶豐商行之下的雲虎商隊領隊鄧浩聯系,日後接洽買賣合作事宜,放出青蚨錢即可循蹤而去。
條子沒有落款,桌上卻鎮壓著一枚沾染了丁點兒血跡的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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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府青甲軍校尉龐四海不眠不休,提早兩天趕到了烏馱城,哪怕他道行深厚,抵達目的地時也覺得搖搖欲墜。
歷經長途奔波,他身後的兄弟們也和他一樣疲憊。
然而他們有重任在身,還遠沒到休息的時候。
龐四海是個虯髯牛眼的大漢,往烏馱城中一站,比這街道上的人都要高出半個頭來。
他環顧了人群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符來。
質地細膩的上好羊脂玉,卻閃著微微的紅光,正是尋蹤玉符。
龐四海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果然是這裡了。
天狐匿蹤之術終於失效,這位可是無所遁形了!
”
兩天前,他接到慶忌公子直接傳達的指令——啟程前往南方,搜尋二公子汨羅。
找到之後,殺無赦。
他位銜不高,按理說如此忌諱的命令不該傳到他手中。
可是龐四海一直是個聰明的妖怪,從進青甲軍不久之後就向慶忌公子進獻了心血盟誓,從此成為他的心腹之一,官兒也升得很快。
多數人對牛妖的印象僅止於憨厚,龐四海卻是個光棍性格,既然已經選著大公子這一邊兒的勢力站排了,甭管對錯,先表了忠心再說。
果然機會隻眷顧他這樣有準備的人。
因為他離得最近,慶忌直接將他從三千裡外調來搜尋汨羅的下落。
彼時,汨羅的天狐匿蹤之術還未失效,尋蹤玉符根本查不出他的下落。
龐四海絞盡腦汁,將手裡的兵力分為六股,分赴南方六城,他自己選定的是烏馱城,理由無他,唯直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