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挨了這一下,他就明白敵我修為差別太大,今日萬無活理了。
n∈,多木固突然朝天張口,重重怒嘯了一記!
他張口之前,喉嚨先鼓了起來,看著都有幾分像蛤蟆,可寧小閑卻不覺得好笑,因為這一嘯的威力太大了。
昏暗的夜色中,強大的音波向著六方狂飆突進,當真是遇牆拆牆,遇門彈門。
這廳中還剩幾根巨柱,原本就被他的怪力肆虐得布滿裂紋,現下乾脆哢嚓幾聲全部斷裂。
早在他仰頭時,寧小閑就覺出不妙,閃身躲入了神魔獄。
等這大範圍攻擊過後再出來,她都不由得乍舌。
原來整座屋邸都已經變作了廢墟,隻有一個方向的院牆還勉強保持著完好。
侍女抱著小博古爾逃走的方向。
這一聲兇猛的巨吼,即是奇楠族的天賦神通之一“龍象吼”。
寧小閑在鳳埠縣內就見赤兀惕施展過,不過他那時還隻是半妖,威力如何能與多木固相提並論?
並且多木固這記吼聲甚至還能控制音波襲去的方向,令其收束住不傷害到還未逃遠的兒子。
隻這份掌控水準,就令人歎為觀止。
這一聲怒嘯遠遠地傳播開去,至少覆蓋了整個奇楠城,除了聾子誰都能聽到。
長天知道,多木固意在示警。
此時,地面也傳來了劇烈的震動。
奇楠族人向來和獸親同居同食,多木固當然也不例外。
他一遇險,居住在外院的巨象胞弟自然會狂奔而來。
這一次侵襲。
留給長天的時間很是緊迫。
他和多木固幾下交手,也可謂兔起鶻落,前後還不到五個呼吸時間。
還未等多木固長嘯完畢。
長天以神力幻成的長鞭突然憑空斷裂,化作了滿天飛舞的金針,每一枚從多木固身上擦過時,都深深地腐蝕入皮膚,留下一道青黑色的痕跡。
以奇楠族人的體質,能腐去他們皮肉的神通並不多見。
隻一瞬間,多木固裸露的皮膚就已千瘡百孔。
長天手中紅光一閃。
南明離火劍已經搭在多木固頸上。
可他渾若不覺,隻是拚命扭過頭來瞪住長天,突然厲聲道:“日後。
請,請你善待他們!
”他說話像是嘴裡漏風,吐字艱難,顯然被長天方才的神通傷了喉管和聲帶。
同時又有肉糜和鮮血隨著話語從嘴裡噴了出來。
他內髒都已被神通所侵。
還使用了令肺部負擔極大的龍象吼,正是加劇了傷勢的惡化。
寧小閑悄然閉眼,不忍再看。
“我會的。
”長天鄭重道,手中紅光掠過,多木固粗壯的脖子上頓時多了一道極細極細的紅線。
他的眼神凝滯了,有絲絲縷縷金氣從口鼻處溢出,要匯聚在一起,正是多木固的元神。
結果被長天隨手一抓,頓時消散於無形。
他周身突然迸現金光。
瞬間將這廢墟照亮。
震耳欲聾的憤怒長鳴傳來,奇楠巨象的身影,已出現在尚未坍塌的客廳後方。
劇烈奔跑帶來的震動,幾乎要將這些斷瓦殘垣也震倒。
雙胞胎之間微妙的心血感應,令它知道胞兄已然罹難。
“走!
”長天閃到寧小閑身畔,執起了她的手。
奇楠巨象衝入廢墟的那一刻,兩人身影已從原地消失。
……
懷抱著小博古爾的風狸族侍女出了後門,沿著小路奔出了十丈,身後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吼聲。
那是她熟悉的主人,隻是她從未聽過他的聲音這般悲愴而絕望,似乎在向這世間告別。
敵人竟然那樣可怕,連大牧首都敵不過嗎?
隨後,房屋轟然倒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侍女手上一緊,抱著小主人跑得更快了。
跑著跑著,大概跑出了百丈遠,眼前忽然閃過一個影子。
她驚呼了一聲,才看清眼前突然出現的老者,居然是一向和藹可親的黑崇明長老。
在這可怕的夜晚,她正惶惶然間,驟然見到了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並且他面上的笑容還是那般溫和。
她心口上一塊大石頓時落下,隻覺找到了主心骨,語無倫次道:“長老,有人闖入,大牧首令我將小主人帶出來,我,我不知該找誰……”
黑崇明柔聲道:“別急,把這可憐的孩子給我抱。
”說罷,伸出手來。
侍女趕緊將小博古爾交到了他手中。
黑崇明伸手拍了拍躁立不安的小象妖,對侍女道:“不要急,慢慢說。
除了你之外,還有人一起跑出來沒有?
”
他面上的笑容帶著安撫之力,侍女隻覺得心跳慢慢平複了,這才垂淚道:“您這樣一問,我,我才想起來,主人宅中還有幾人,怕是,怕是出不來了!
”方才那一記怒吼刻意避開了她這方向,她都覺得心口翻騰,幾乎要噴出血來。
黑崇明鄭重道:“你看到是誰行兇殺人沒有?
”
“看到了。
”她急急道,“是一個長得俊美異常的黑衣男人,他身邊還站著今晚大牧首宴請的女客……”
“錯了!
”黑崇明突然出聲打斷她,“你看到的,是常常來這裡作客的公子慶忌,突然下毒手偷襲了大牧首!
再後來之事,你已逃了出來,就一概不知了!
記著,你逃跑時可未抱過小少爺!
”
說到後來兩句,他的語氣陡然轉厲。
這,這是什麽意思?
侍女小口張了張,滿面茫然:“可是,長老……”
“沒有可是。
”黑崇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就是你今晚所見!
任誰問起,也是這樣回答,你可明白?
”
此時黑暗中突然又走出一人,黑崇明轉身,將小博古爾交給了這人。
長老居然要她作偽證,將這禍栽到慶忌身上去?
過了兩息,侍女眼中終於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黑長老,與那兩人竟是一夥兒的。
她忍不住退了兩步,眼睛滴溜轉了起來。
“你可是不願?
”黑崇明的笑容依舊溫和,眼裡的寒光卻刺得她哆嗦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記得,你的家似乎也在奇楠城裡?
”
侍女背上陡然冒出冷汗,突然跪了下來:“長老,你放過我罷!
”
“好好作證,你必無虞。
”黑崇明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覺出這小侍女渾身都在發抖,當即溫言勸慰道,“多木固執意東遷,一旦離開,奇楠族可不會將你們都帶走,你們這些附庸族隻會受土倫族那樣的外族淩虐。
”
覺出侍女突然抖了一下,顯然也預見了悲慘的未來。
黑崇明微笑,知道自己的勸說起作用了:“如今多木固已死,必然是赤兀惕順理成章繼位,他主張留守稀樹平原,對你們反是喜訊。
風狸族從此可繼續在奇楠宗羽翼下安享太平,這又有什麽不好?
你說,多木固是活著好,還是死了為妙?
”
作為風狸族一員,侍女顯然也不希望奇楠宗遷走,可是這本是多木固的決定,連族中元老都無計可施,她一個卑微的小妖,又有什麽發言權了?
可是黑崇明這般一說,她心中立刻有個聲音也附和道,是啊,大牧首雖然德高望重,可原本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未見得多好,並且還執意東遷,我為何非要替他賣命不可?
再說,奇楠宗若能留在稀樹草原不走,那對我、對阿娘和弟弟,對風狸族來說,才是天大的喜訊!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咽了下口水,才怯生生望了黑崇明一眼道:“如果我依長老所言,長老可會饒我一命?
”
黑崇明笑道:“那是自然。
你好好地作了證,平白無故地我為何要取了你的性命去?
”
他身邊那人抱著博古爾,原本不言不語,此刻也踏出一步道:“你放心,你會活著。
不過此刻卻要受些傷,否則一會兒不好交代。
”他聲音有些冷硬,卻奇異地帶給人言出必行的感覺。
黑崇明不滿地瞪了這人一眼,心道:“你倒會打包票。
這小狐女最後還是殺掉滅口的好。
”
這人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轉頭朝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在夜色中尤顯陰冷,說不出的怵人,連黑崇明都生生打了個寒噤,他見侍女露出懼色,趕緊安撫道:“莫急,隻是輕輕一掌,震傷你的肺腑罷了,我有靈丹可治。
”
多木固的巨吼和屋邸崩塌的聲音,在安靜的夜中傳出去老遠,此刻已經有人往這裡趕來,並且連祖靈都往這片廢墟飄蕩而來。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
黑崇明長老帶著侍女在暗巷中等了兩刻多鍾,才返回多木固宅邸。
此時,廢墟中的屍體都已被拖了出來。
除了多木固之外,這邸中原本還有兩名粗仆,一名廚子、兩名侍女,結果都是面露痛苦、七竅流血而死,聯想起之前的事件,不難明白這些倒黴蛋是在多木固的龍象吼中全部斃命的。
至於多木固的血親巨獸,則是在原地焦躁不安地仰鼻長鳴,踏得地面呻|吟作響,將最後一片殘牆都震倒了,此時正有專人前去安撫。
據它所述,趕到這裡時,兄長就已經斃命,他並沒有看到傷害兄長的兇手模樣。